聲音頗熟,是衛氏後輩。劉濃心中微奇,朝著那碧潭一瞅,隻見衛夫人正端立於潭邊,唇間帶著嘲笑,不言不語。而辯論之人,一個年約二十有許,臉孔俊美,雙眼有神。另一人,則是衛氏後輩衛協。
劉濃退後一步,答道:“府君,小子不會作詩!”
夜雨潤無聲,青草泛淺香。牛鳴皺皮濕道,人行濛濛薄霧。
……
絕壁之側,有婢女來尋劉濃,說是衛夫人相喚。劉濃行至飛石這一頭,嗬嗬一笑,縱身便跳。嚇得劉訚急步衝前,想要接住他。他卻早已站得穩了,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袍冠,木屐踏得清脆,追初日而去。
劉濃已把朱燾認出,笑著答道:“他是石頭城的朱府君,對劉濃多有幫攜。長輩還請緩行,待小子前去見過,便來相尋。”
逐目其上,山顛有水潭一方,輕風徐拂,碧綠盎盎滲幽。有人早行此地,叮嚀侍從置案而畫秋柳映潭圖。常常勾畫出妙筆,身邊的俊美郎君便點頭獎飾:“景純兄,此筆極妙!”
劉濃把那《秋柳映潭圖》撇了一眼,他不懂畫,可曉得衛協畫得極好。庾亮失勢不饒人,仍舊窮追直打,把個誠懇人辯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心中微惱,他與衛氏一同前來,實是榮辱皆共,略一沉吟,便悄悄的扯了扯衛協。
俊美郎君眉鋒拔挑,再讚:“此舉,魂似曹不興!冇想到景純兄不但擅詩賦、卜算,更有此神來筆鋒啊。”
厥後者見之,覺得此地便是王公欲行雅集之所,更是招朋喚友,將那清潭環環一圍。當此時,潭中映有蒼穹碧樹。樹影搖擺之時,又有遊魚穿越其間。清風緩緩而來,拂水劈麵,微涼微涼。
烏衣俊顏恰是朱燾,他聽得此言,眉頭一皺,隨後揮袍而行,邊行邊道:“我興已至,乃六合之賜,豈待王公至焉!”
劉濃快步踏著山間青草,行至朱燾麵前。在那臘梅下,有一方矮案,案上置著文房四寶,而朱燾手中亦提著筆,但左伯紙上卻潔白如雪,未落一筆。揖手笑道:“劉濃,見過朱府君。府君,在作詩還是作畫?”
作畫之人叫郭璞,字景純。郭璞好古奇,精天文、曆算,極擅賦詩。最擅占卜,曾於王導占得一卦,為雷。說王導要被雷劈,需得西行十裡,找株柏樹,擷取稱身是非,放在枕頭之側。王導服從,公然,不出幾日,那株柏樹便被雷劈了,一時名聲極隆。
如此各種,有美有瑕,不一而足。
朱燾正在臘梅前,幾翻點頭苦思而無果,猛地一個轉眼,瞥見了美婦身後的一個小郎君,神采一愣,隨後大喜。
有人行於山腰,擺佈皆是俊顏,他的右手,則牽著一個青袍小郎君。那小郎君長得極是神秀,一對臥蠶眉,傲視生風。雙眼則似點漆,中有一點星透。唇薄似紙,開合即剪。登山極耗腳力,此時這小郎君額上滲著細汗,被陽光一輝,更見珠潤。
朱燾跟著詩句的節拍,掌拍臘梅,一讚再讚。最後提起狼豪奮筆而書,將這一首七言絕句透於紙背。
劉訚道:“小郎君,東西都備好了,你也坐吧。”
朱燾笑道:“彼已非此,彼時,我隻為附王公殷切之心而至。此時,虎頭妙才深得我心,怎可不隨他一同上山乎。”
郭璞被王導僻為參軍,庾亮則在鎮東將軍府任職,而他的老爹正在謀取會稽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