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幕，格外靜湛、安然。

小女孩腳步踩得緩慢，待轉過梅花映雪屏，行至中室口，未有彎身，兩隻小腳相互一噌，刺著雪蓮的青絲履即作一軟，潔白小蘿襪踩著同色葦蓆，歡暢的奔過書室，直入閣房，揉身至木榻邊，一把拉著坐在床邊的人雙手，嬌聲道：“寄父，本日雪濃，捉雪兔。”

淩晨，輕風輕漫，雪猶未散，皓皓潔潔姿意33鋪展。極目致遠，危山若鑄玉，曲溪似凝琉，千裡江山渾然一統，儘作銀妝素裹。

“閭柔，截著她，截著她……”

“摹帖……”小綺月頓時焉了，細眉亂擰，嘴角斜撇，卻不得不乖乖的提起裙角，朝著他福了一福，繼而，落座於案後，拾起雙龍銜尾筆架上的細毫筆，在烏墨硯中蕩了一蕩，咬著雪齒細貝，偷偷斜了一眼書帖，冷靜臨起帖來。

‘寄父身子尚未儘好，言語猶且囫圇呢，如何可捉雪兔？’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失落。

小綺月被寄父半擁於懷，手把手的教誨，暗覺寄父胸膛若暖牆，既寬且暖，一顆心悠悠盪盪，殊不知，蕩著蕩著，卻也漸漸靜下來，眸子漸而清澈非常，轉腕蕩浪時亦若神助，半晌之間便臨得一帖。

食不言，寢不語，那人與小綺月對座，沉默就食。待食畢，織素見他本日多食了一碗羹，眉眼彎成了月牙兒，遂後，眸子一轉，走向室外，去而複返時，捧了一盅熱氣騰騰的滾湯出去。那人一見滾湯，眉頭便是一皺，神情奇特。

“汝，汝南郡公……”小綺月眉梢一抖，嘴巴張得老邁，手中不由得一顫，筆尖再度一滑。

“唉……”織素悄悄一歎，隻得向兩名婢女點頭表示，婢女當即捧來熱水盆，往案上置放著各色物什：三十二齒青木梳，墨玉薔薇顫纓簪，翹羽飛簷朱梁冠，月色渾淩綢絲帶，以及那苗條若竹的月色袍等等……

稍徐，織素接過陶盞，見內裡一滴不剩，嫣然一笑。那人卻好似打了個飽嗝，繼而，長身而起，向室外走去。小綺月腦袋一低，低頭沮喪的跟在身後。

俄然，院彆傳來陣陣歡暢的笑聲，繼而，皚皚雪毯中竄來兩個小灰點，溜得緩慢，彷彿兩條灰線。稍徐，此中一條止於桂樹上，璿即，即見那物吱吱一叫，兩條短腿猛地一蹬，竄上了桂樹，抖落叢雪蓬蓬。而另一條則橫衝直撞，“嗖”的一聲竄上了雪階，繞著廊柱轉了一個圈，俄而，麻豆大的小眼睛一轉，捧著一枚堅果，人立而起，一步步挪到小綺月麵前。

當下，織素強忍著笑意，素手漫卷吵嘴紙，複換新紙。

“唉，罷了！”那人劍眉緊皺，繼而陡轉即逝，瞅了一眼那名喚‘汝南郡公’的小伊威，抿了抿嘴，繼而，曲起手指，照著那小伊威的腦門，悄悄一彈。

“吱，吱吱……”小伊威赫極了，落荒而逃。

“唉，綺月，行書時，需得凝神沉心、心無旁騖方可。”那人欣然一歎，拾起細筆，走到小綺月身後，漸漸坐下來，半擁著小綺月，握著她的手，大手合小手，小手拽細筆。

“吱呀……”數息後，室門輕開，走出兩名美麗的婢女，朝著素衣女子端手萬福。

“噗嗤……”、“嘻嘻……”眾女掩嘴偷笑。

那人嘴上笑容更濃，緊了緊肩上鶴氅。

“莫逃，莫逃，洛羽莫逃……”

婢女點頭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