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國此言何意?”桓溫回過甚來,直視著孫盛,目光如針,紮民氣神。
因王敦之事,桓溫被剝了輔國將軍,現為駙馬都尉、琅琊郡守。若非他攜著家屬,果斷不疑的靠向司馬紹,再則,晉室亦極需外力而製權重世家,想來琅琊郡守亦不成得。
桓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酒壺,笑道:“舟者,以木為乘,橫漿縱渡。吾與汝,恰若舟中二點,已然同處於木。”
“來人!”桓溫驀地一聲大吼,即見院外奔來一隊甲士,大家帶刀。
桓溫擺了擺手,製住甲士,看著蒲伏於腳邊的孫盛,冷然道:“汝且言來,吾呈何人之意?若遂吾心,當不殺汝!”
孫盛眉頭疾顫,心中卻乾脆一橫,踏前一步,輕聲道:“司馬氏偏安於江東一隅,失才喪德,實乃竊居社稷也!郡守人中英傑,豈不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也!”
“昔年,汝與瞻簀、季野同赴山陰肄業,現在,瞻簀已為成都侯,季野已為吳王僚,二者於汝而言,恰若高山丘壑。是故,汝恨於心、發於腔,所行所為皆在於此。故而,昔日汝勸吾按兵不動,遂勸吾領兵伐晉,此舉,當在為王敦謀,而非為吾!此舉,當在為謀瞻簀,而非為吾!現在,汝之所為,當在為石虎謀,亦非為吾!如此一來,吾殺汝,汝可冤也?”言罷,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的看著孫盛。
孫盛見機會已至,沉默走到桓溫身側,看了看擺佈,待見無人,輕聲道:“郡守若欲見此女,何需聞琴而心觀。”
“安國,休得胡言!”桓溫輕聲喝斥,眼鋒冷寒,嘴角卻掛著一抹弱不成察的笑意。
“安國?”桓溫眼底驀地一縮,聲音冷凜。
案呈烏黑,葉片金黃,兩相一襯,極其煞眼。
身邊侍姬眉梢一挑,嘴角含笑,卻不敢笑,當即素手把盞,複行添酒。坐於下首的孫盛將桓溫的一舉一動儘落於眼中,手指繞著杯沿打轉,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淡然道:“聽傳聞琴,隔岸嗅花,郡守好興趣!”
孫盛看著麵前的酒壺,暗覺酒壺不住搖擺,漸而越晃越烈,辯不清楚,嘴裡下認識的道:“郡守所言甚是,同舟,方可共濟!”說著,極力的抬開端,卻已看不清桓溫的模樣,眼淚鼻涕汙血一起流。
院中植槐,秋槐金燦。
秋色惱人,落葉知秋,婀娜眷頭。
聞言,孫盛神情一震,叩首道:“郡守若欲誅之,何不留得孫盛?孫盛並無他願,唯見其人墜於泥寰!”
桓溫怔了一怔,繼而,回過神來,欣然一歎,以寬袖拂去落葉,順手拾起案上酒盞,冷靜的湊到嘴邊,猛地一抬頭,烈酒入喉,激得臉上七星亂抖,酒儘杯乾,將盞一擱,讚道:“好酒,好酒!”
“孫盛,孫盛不知。”孫盛嘴唇顫抖,囫圇的說著,看著桓溫的翹頭木屐與酒壺,暗覺六合已然失容,一顆心不住的沉,再也無底,直落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