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劉濃目光一縮,身子顫了顫,心中如有一枚針,正漸漸的紮,一寸一寸。繼而,他深吸一口氣,笑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也許,在她的夢中,亦有一兔如是。”說著,緊了緊陸舒窈的手。
劉濃一怔,更加難堪。
銅鏡映容顏,一者男,一者女,男人年約二十高低,劍眉星目、峭鼻鋒唇;女子年約十七八,彎月細眉、明眸皓齒,睫毛極長,彷彿兩把烏絲小梳,不時的輕眨緩睞,一開一闔間,冷靜的剪著窗外燕子,鏡中輕風。
小劉乾昂首看了一眼樓上,雖未瞥見阿父的神情模樣,心中卻有些許害怕,轉目再看了看曹妃愛,彆人雖幼小,心機卻通透如鏡,當即按膝而起,挽著小袍袖,朝著曹妃愛深深一揖,待見曹妃愛嘴角絲巾翹了翹,好似在笑;小劉乾心中一鬆,遂後,踏著小木屐走出柳樹,對著樓上的劉濃一揖,朗聲道:“阿父容稟,孩兒並未修習《莊子》,亦非覺明其意。隻是阿姑言,讀書千萬遍,其意自現。是故……”
陸舒窈水眸流盼,隻覺光陰靜好,唯願就此到老,轉念間,嘴角卻一彎,輕笑:“夫君,我們莊中有東南西北中五樓,尚且有一棟彆院,阿孃居中樓,舒窈居東樓,遊思mm居北樓,阿姐居西樓,綠蘿處彆院,卻不知,何人居南樓?”
“是,阿父。”小劉乾神情不卑不亢,不徐不急的複一揖,而後,頂著小青冠落座於案後,讀書聲複興。
很久,很久。
“夫君……”陸舒窈羞怯,一如未著蘿襪的腳踝上,那不住顫栗的金鈴兒。
便在此時,朗朗的讀書聲由外而傳。
晨陽清淺,沿著白牆朱廊一起爬,待至曉月窗外,將身一扭,悄悄投入靜室中。
垂柳拂幽,耳畔讀書聲正氣浩然,劉濃劍眉卻一皺,昂聲問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敢問,何為江湖?”
陸舒窈款行於廊,待行經劉氏身側時,端手萬福,厥後,抱了抱兒子,鼓勵了幾句,遂又親了親小神愛,方纔微微一笑,向劉濃走來,當是時,晨陽落在半邊,一半拂著她的鵝黃抹胸襦裙,一半掩著金絲履。
“虎頭!”劉氏瞋目一嗔,將侷促不安的孫兒拉入懷中,笑著哄道:“徵兒,莫畏汝父,亦莫自傷。汝父昔年,八歲尚未通語,汝方歲餘,不急,不急。”
“噗嗤……”小仙子妖嬈一笑。
一語落地,其間瀾靜。
情正濃,意如風。
半晌不聞聲,小郎君心中不安,又看了一眼樹蔭下的人。
陸舒窈思及他長年身處北地,宿風飲雪而無人照顧,內心又一軟,轉念間,複又想起昨夜的諸般嫙旎,香腮霎然一紅,悄悄啐了一口,明眸悄轉,卻見他正怪怪的笑著,顯是伉儷同心,想到一處去了。
小仙子臉上更紅,白了劉濃一眼。
劉濃隻得唯唯。
劉濃看著讀書的小劉乾與含笑的曹妃愛,他的麵上猶自繃著為人父的冷凜,心機卻一陣恍然:曾多少時,本身也是這般,小青冠、小月袍,麵對著她時戰戰兢兢,而她亦是這般,冷酷中透著濃濃的體貼,一如其香,冷幽浸魂,入魂卻暖。
抹勺跪坐在小娘子身側,將小娘子的長髮攬於懷中,細細的梳著,聞聽劉濃咳嗽,轉眼一看,見他麵泛紅光,下認識地便問:“郎君,但是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