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說道:“車到山前自有路——你還拿這話開導我呢!冇聽人家說:不怕負債的精窮,就怕索債的豪傑!”
兄弟二人在朝陽門上馬,天氣已晚,康熙又住在西郊暢春園,不便覲見。但按端方是欽差回京要向天子述職,便不能回府,因而當晚要暫住接官署。吃過晚餐,四阿哥身邊的高福兒來稟道:“四爺,九爺!八爺到接官署來看二位爺了。”
九阿哥笑道:“收這個門生管保四哥不後侮,四哥你有煞氣,說是我自個兒的門下,怕他們下頭驕易,才攀上你這棵大樹。”遂把本日在桐城縣衙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
九阿哥曉得四阿哥皈依佛教,不由一笑,問道:“方苞犯了甚麼罪?”
四阿哥二人向前走了二十幾步,果見前頭一所五楹高房,黃瓦漫頂,是帝王規製。不知甚麼原因,這些房屋卻丹雘不施,素紗幔欞,而四周環抱著純約堂、露華樓、韻鬆軒俱是金碧光輝,唯此居獨橫其間,顯得特彆。鬆映竹掩,不但不見半點寒傖,反而透暴露穩沉實在,落落風雅。數十名寺人守在廊下,鴉雀冇聲。四阿哥和九阿哥清算伏貼,“啪”地打了馬蹄袖,大聲報導: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是啊!鹽政之弊並不在於這些肩挑揹負的小估客,鹽道、鹽商纔是鹽政的蛀蟲。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風俗整天然了。”四阿哥緩緩開目道,“你瞧著我是坐禪,實在不知怎的,總意馬心猿難以入定。在蕪湖看邸報,皇上已經命馬齊入上書房,要清理戶部虧空。我看這差事冇準就落到我頭上。這麼大的事,人連著人,網結著網,牽一策動全域性,我實是內心冇個底啊!”
九阿哥抱手一揖,笑道:“叫八哥猜著了,有道是戲台小天下,天下大戲台,也冇少看熱烈兒!”
滿洲人祖居風涼之地,最怕中原酷熱,是以在安寧西北以後,國庫稍有紅利,康熙便在承德製作避暑山莊,每年總有三四個月前去度暑。本年康熙到了一趟河南,巡查開封訊防,回到北京便覺頭暈,怕再受熱,便移居了暢春園。暢春園地處北京西郊南海澱,因在圓明園之南,以是又叫“前園”,原係前明武清侯李偉的彆墅,康熙四十二年,在修建避暑山莊的同時,撥內庫七十萬兩重加補葺,賜名“暢春”。此園外環長溪,內羅碧波,園內曲徑通幽,亭榭錯落。這天雖熱,可一入園內,便頓覺水氣沁涼,苔滑石寒,確是風涼。
說罷,看著九阿哥含笑問道:“跟著四哥,既不能吃酒,又不能看歌舞,悶壞了吧?”
九阿哥不由一笑,說道:“本來你在憂國憂民!殺人償命,負債還錢。隻要官員們借國庫的錢還了,戶部虧空不就填起來了?”
晚間九阿哥起夜,看著四阿哥的屋還亮著燈,掀簾出來,一看閉目在床上打坐的四阿哥,笑道:“四哥,夜深了,你這份虔誠,佛祖早就心領神受了,何必必然要坐半個時候呢?”
因而,轉臉對九阿哥道,“這回出去傳聞乾了件痛快事?”
“噢?”九阿哥麵露迷惑道。
四阿哥一貫以冰臉著稱,碰鼻是意猜中的事,八阿哥不過圖個“有言在先”,遂一笑而罷。對坐沉默很久,八阿哥笑道:“四哥不救,我可要嚐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