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證明管事的話很有事理,不到二十裡的山路,馱隊足足走了兩個時候也冇走完,直到日頭略顯西斜天氣已然是酉不時分,單行行進前後首尾拉出裡許地的馱隊才堪堪走出山進到高山。離山腳不遠就是一漫河灣。因是夏天,雨量充分,渾濁的河水早就漫過了河床,湍急的水流捲起一個又一個浪頭,把河邊一塊臥岩撞得空空直響。離河不遠處就是一大片雜木林,鬱鬱蔥翠綠意盎然;其間還夾著幾棵東倒西歪的老杏樹,大抵是因為這一帶少有人幫襯的原因,富強的枝葉間黃燦燦的杏果又大又光鮮,沉甸甸地掛在枝頭上;山風一吹,一股鮮甜綿軟的氣味頓時劈麵而來,讓人禁不開口舌生津饞涎欲滴。馱夫們一個個望著杏果大吞口水,都拿眼睛盯著大管事。大管事也走得一身是汗,撩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把臉,把手一揮漂亮地說:“就在這裡歇半晌。”聽他如許說,馱夫們都喝彩一聲,幾個不老成的年青後生已經丟了手裡的韁繩直奔那幾顆杏樹而去。大管事嘴裡笑罵了一句,再叮嚀道,“馱架不下,抓緊時候飲馬餵食……”說著話就指派兩個小伴計到前麵去探路。
一席話說得大管事額頭上已經閃現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嘴裡有一下冇一下地嚼著早就冇了滋味的杏肉,眯縫著眼睛緊盯動手裡的半個杏果,很久才啞著嗓子說道:“你說得對!是我把事情想差了!”劈手拋棄半拉杏,一骨碌爬起來就號召伴計馱夫從速清算解纜。
“官軍哪回剿匪不是說剿光了,可哪一回又真把匪賊剿光過?闖過天死了,可他手底下的人難保冇幾個漏網的,如果……”
聽他如許大聲扣問,阿誰從山裡小酒坊開端就和馱隊裡年青客商夾纏不清的賣唱女子先是一楞,皺著眉頭思忖一下,便笑吟吟地站到道邊,伸手壓壓鬢角,手指間拈著兩片鐵碰了個叮噹響,臉上笑容如花,娉娉婷婷施了個禮,直起家子才嬌嬌嬈嬈地問道:“奴家就是九娘子,不敢勞煩公子稱呼。敢問公子是哪一名?”
那張家少爺施完禮,又轉頭對兩個同來的火伴說,“這就是我和你們常常提到的九娘子,一曲唱書的技藝冠絕渠州,彆看嘉興樓的蘇姐兒號稱豔絕州城,我看她和九娘子一比,差得不是一分半點……”
副管事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奴家不過是個走街賣唱的人,怕是當不得公子您如此的嘉獎。”女子低了頭嬌聲說道,“再說奴家唱的那些粗鄙俚曲,怕是要汙了公子的高雅。”
“他老嶽父說,說……”張家少爺已經是笑得倆眼眯成一條縫,連續說了三四個“說”字,卻老是說不出那李秀才的嶽父到底說了甚麼。彆說他的兩個火伴被他這上不著天下不靠地的半截故事鬨得一臉焦急,連聽他談笑話的馱夫都替他焦急,滿心想曉得李秀才的嶽父到底說了甚麼話,可直到張家少爺一群人走出了一箭多地,還是隻能瞥見張家少爺抱著馬脖子笑得兩個肩膀亂聳……
“說甚麼?”
不是匪賊,是渠州老王集的張家大少爺進山打獵!這條動靜很快就傳遍了整支馱隊。本來嚴峻到手心冒汗的馱夫客商們立即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然後亂糟糟地把馱馬攆到路邊,給這群進山打獵的人讓出道來。當然也有人多了個心眼,固然把門路讓出來,卻冇有把手裡的兵器撂下,還是攥著刀槍站在道邊,謹慎翼翼地盯著這撥兀然冒出來的傢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