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禪_35.顧深(下)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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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過你休要妒忌。”蒼霽被擊得雙臂猶存麻意,他俄然心中不快,隻感覺那裡不對。待他一回顧,卻發覺淨霖不見了!

這人間情字,莫非除了苦,便再無旁的了嗎?如果如此,做人又有甚麼值得愉悅,尚不如生而為魚,沉眠清池,不識旁物,安閒平生。

“不必再看,我已請人徹夜將他扒個潔淨。”醉山僧寒聲,“看看到底是何方崇高!”

“成百上千。”枝頭風盛,淨霖和石頭一起拽緊蒼霽的衣,被風吹得長髮飄散。他說,“他們將人捉來囚|禁在此,逼迫女孩兒們接客,誕下的孩子再轉賣出去。你看城中屋舍構築分劃嚴明,孩子誕下來如何能好好顧問,賣不及的便死在城中。”

川子跑得氣喘籲籲仍然不敢停, 他鑽在雜草灌木中, 枝丫抽在頭麵, 他抬臂遮擋,雙臂被打得火辣錐痛。耳邊甚麼也聽不到,唯有本身短促的喘氣聲。

吾兒,吾兒。

山神柔情似水的環繞著小野鬼們,對顧深視而不見。顧深跟著他,本身尚不明白本身為何要跟著他。顧深像是著了魔,變得不由自主。

“邪魔外道。”醉山僧啐聲,“你修為精長古怪,他莫非餵了你甚麼?天道好循環,殺人但是要償命的!”

銅鈴清脆,顧深已追到了山神的身後。他慢下腳步,走在山神身側。山神被藤條積存,已經變成拖泥而行的醜惡怪物。

“此物渾沌未開,善惡難辨,雖有除魔之功,卻也負殺人之罪。何況草木之心不似盤石,朝夕經轉也是常事。若他來日以殺生為欲,豈不恰是此地的禍害!”

川子燒得凶悍,身上被人擦了一遍又一遍,額間的冷帕更是徹夜不斷的改換。婦人倚坐在榻邊,為他低哽拭淚,那玉似的手扒開他的濕發,一次又一次地輕撫在他額頭。

降魔杖頓顯金光,禁止住了山神的來路。可山神無知無覺,仍度量稚兒們,恍忽前行。

蒼霽雙腳抬踹,醉山僧踉蹌後退。他握杖的虎口被震得生疼,可見蒼霽的修為長速驚人,竟似每一日都在長!這是多麼的駭人聽聞,本來隻料他來日會成禍害,現在卻感覺這個“來日”,怕遠不了了!

群山以外的呼喊耐久不衰,山石隨人垂淚,草木因喚得心。它們變作她們,成為非人非妖之物。

蒼霽背起淨霖,踏步淩身,踩著搖擺的樹枝追上去。他們俯看下邊,草叢間奔馳而出的小野鬼越來越多,它們追著山神,山神來者不拒,將它們妥當地安設在藤條間。

漆夜似夢,川子辨不清真假。他身上陣冷陣熱,隻是如許走著, 彷彿便能走回家去。他在後半夜觸到本身渾身滾燙, 泡濕的衣褲兜風夾涼, 他燒得麵前暈眩, 連本身的喘氣聲也隔去了雲端。

“稚兒亦是凡體肉胎。”蒼霽說,“人便如許對待人,作踐至此,反倒連豬狗都不如。那邪魔占有此地光陰不短,又由人投喂,隻怕不好對於。”

所謂萬物生靈,草木亦故意。群山聽得見後代們經年累月的哭聲,亦看得見無數追隨至此的母親。山中之城堅不成摧,群山日夜聆聽,那無時無刻不在反響的哭喊灌溉著六合靈氣。在這仇恨與仇恨之間仍飽含著最為熱誠的愛意,人神共憤之事未引得九天看重,卻叫山石為之所動。

顧深的娘也許也曾追至此處,不知是多少年前,強健的婦人倚牆而聽,為城中徹夜不息的哭聲肝腸寸斷。她亦追了半生,追得白髮遍生,追得雙目已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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