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眉是陸少白前幾日送來的,謝玄決計不提此事,反問道:“麟郎覺得,我為何養它?”蘇子澈略一沉吟,不知想到了甚麼,忽地莞爾一笑,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謝府仆人,抬高聲音道:“除卻當時畫眉鳥,風情許知一才子。”謝玄一怔,麵色微紅,無法道:“這大寧江山,不知多少才子任君采擷,何至於在此打趣我?”
陸離沉默好久,忽而叫他道:“麟兒。”蘇子澈低低地應了一聲,內心頓時有些嚴峻,陸離常日裡都喚他作“殿下”或“郎君”,唯有他以為蘇子澈做錯了事,諫而不從時,纔會喚他作“麟兒”,以兄友的身份來規勸。陸離說話直白,甚少轉彎抹角,蘇子澈同他常因定見分歧起牴觸,隻是十二年的相伴,他們對相互的體味早已深切骨髓,每度比武,必然兩敗俱傷,傷可見骨。在艮坎離巽四人中,陸離與他乾係是最靠近,也最冷淡。
陸離心底一動,忍不住去看少年的神采,卻見他已興趣昂揚地提及之前的見聞,隻得淡淡一笑。
蘇子澈一聲怒喝:“泊車!”牛車穩穩地停在路中間,偶有行人立足回看,也不曉得內裡是如何狠惡的爭端,隻是一笑而過。蘇子澈目光不移,一指車外道:“出去,我不想瞥見你。”陸離不動,蘇子澈也未將手放下,兩人對峙好久,陸離身形微微一動,道:“臣不說了,殿下彆活力了。”蘇子澈深吸一口氣,胡亂應了一聲,車內氛圍一時甚為難堪,陸離讓車伕持續趕車,轉而看向蘇子澈,遊移開口道:“你從未因彆人之事這般起火。”
這一次,固然天子未對謝玄做一字評價,可蘇子澈曉得,天子不喜好他。或者說,不喜好他跟蘇子澈在一起,這份不喜,在蘇子澈服從謝玄奉勸,禁止天子下江南以後愈發明顯。可他卻冇體例冷淡謝玄,他們瞭解雖短,相處卻如厚交多年的老友,更加可貴的是知心。他總能猜到謝玄的情意,而他若要做甚麼時,常常還未出口,謝玄已為他完成。這份默契,老是朝夕相處十二年的艮坎離巽也做不到。是以在聽到謝玄的不是時,他忍不住對一起長大的陸離發了火,這在此前是從未有過之事。
蘇子澈肝火頓生,不耐地打斷他:“不成厚交?照你這麼說,我連個厚交都不能有?”陸離歎道:“我不是這個意義。”蘇子澈冷冷一笑:“敢問陸校尉究竟何意?是否我與誰訂交,還要先經你同意?”饒是蘇子澈常日嬌縱,這般刻薄說話也是甚少有之,陸離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蘇子澈乾脆轉開眼不再看他。
“任君采擷……”蘇子澈忽地轉眸看向他,目光灼灼笑意不減,“前幾日讀書,讀到‘滿目國土空念遠,不如憐取麵前人’一句,感覺此話甚妙,你覺得呢?”謝玄幾近被他氣笑:“這斷章取義的工夫,真是無人能及你。”
蘇子澈斂去笑意,極是當真地回了一句:“過獎了。”謝玄發笑:“你啊……”蘇子澈眨眨眼,問道:“我如何?”謝玄笑道:“我如果女子,定要罵你是登徒子。”提起這個,二人立時想到前幾天在馬場罵蘇子澈是登徒子的女子,視野一交會,便知與對方想到了一起,蘇子澈忿忿地頓足:“孤王如果登徒子,第一個便要輕浮了你。”謝玄嘴角彎起和順的弧度:“玄鄙人,卻也習得三腳工夫,大王若要輕浮,還須費點周折。”蘇子澈眼中似有星芒一閃而過,旋即挽了袖子一個小擒特長襲了過來,謝玄不退反進,奇妙格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