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問道:“麟兒想看牡丹?”蘇子澈點點頭,又搖點頭,他與天子四目相望,一本端莊道:“三哥許麟兒兩個慾望,這第二個慾望,就請三哥跟我一起看牡丹吧!”天子心底一片柔嫩,悄悄撫弄著蘇子澈的頭髮,低聲道:“好,都依你。”
他提起南苑牡丹,天子亦想起了這段舊事,那牡丹原是先帝的心頭好,麵前的兒郎更是先帝的心尖,隻不太短短一載時候,河清海晏四海昇平的氣象涓滴未變,北辰殿的禦座上接管萬國來朝之人卻成了本身。
他的這等竄改天子豈會不知,心中自是又愛又憐,笑問道:“麟兒此去辛苦,想要三哥如何賞你?”蘇子澈驚奇道:“陛下不是已經賞過了?”天子笑道:“那是陛下賞的,這是哥哥賞的。”蘇子澈粲然一笑,涓滴不掩麵上欣喜,毫不遊移地問:“能夠要兩個麼?”天子笑罵:“你倒是不貪婪!此前朕在朝中問你時,怎不是這般說辭?”蘇子澈理直氣壯隧道:“那是對陛下,這是對哥哥!這一趟賑災活生生地讓我脫了層皮,受了這麼大委曲若還坐不實‘賢王’之名,那我纔是虧了呢!現下冇有外人,三哥既然故意要賞,我總要為本身討點好處吧?”
蘇子澈見天子涓滴不提謝玄之事,心中有些冷,佯怒道:“三哥直言麟兒琴藝不佳就好,何必繞這個圈子。”他拂袖欲去,被蘇逸拖住了衣袖:“陛下不捨得將叔父與教坊之人做比,叔父可彆曲解,下裡巴人如何能與陽春白雪做比,叔父以為呢?”蘇逸口中雖句句在勸,實則內心不屑之至,感覺蘇子澈真是白長了一副好皮郛,也幸虧在驍騎營帶了這麼久的兵,言行舉止還像個小孩子普通,渾不知輕重禮節,真不曉得天子是搭錯了哪根筋,才這般視他如珠如寶,令他這兒子都靠後了。
他入迷地望了好久,涓滴未重視天子的目光寵溺地落在他身上,他隻聞得這香味令他放心非常,彷彿隻要聞到這香,便知本身身在固若金湯的宮城當中,再冇有滂湃不止的大雨,冇有摧牆倒壁的大水,冇有撕心裂肺的哭號,冇有妻離子散的倉惶,這一刻的安穩,是他的兄長獨力撐起的天下。他直至現在方認識到,本身真的回到了長安,阿誰無舍不漏、無牆不傾的奉先,終究凝在了影象裡,連同大水一起,來勢雖洶洶,退時卻也和順。
蒲月初九,天子帶著幾位年事稍長的皇子去南苑消暑,命大皇子蘇賢留下監國,秦王按例伴駕隨行。南苑是行宮,雖也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到底不及大明宮端方細謹,是以當蘇子澈鼓起之時,竟能在花圃裡舞起劍來。他本是俊美少年,有龍淵寶劍在手,劍術習自名家,又得天子悉心教誨,再加上近一年的軍旅生涯,招式大開大闔,沉穩淩厲,一時起舞竟是英姿逼人,教人血也沸騰。
天子與三皇子蘇逸路過此地,不由立足旁觀,蘇子澈雖養於深宮當中,但此時一招一式,竟似有雷霆萬鈞之勢,起落之間直如全軍鐵甲兵臨城下。天子為這氛圍傳染,命人將春雷琴取來,在旁操琴相和,蘇逸雖是溫潤儒雅之人,此時卻也能張口歌來《白馬篇》。
春雷是“其聲沈以雄,其韻和以衝”,在天子指下儘顯王者之風,並有千軍萬馬直搗黃龍之聲,待蘇逸吟到“名編懦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之句時,當真是令民氣潮彭湃,恨不得立時投筆從戎報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