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與四皇子一貫靠近,得知他抱恙,恐怕不會等閒放過服侍之人,許禮不敢分辯半句,一個勁兒地叩首認罪,天子看了他一會兒,到底冇再說甚麼,回身進了寢殿。寧福海忙跟上去,服侍天子入寢。
寧福海認出是董昭儀身邊的內侍許禮,問道:“這麼晚,是有甚麼要緊事?”那許禮道:“原不該深夜叨擾公公,可四殿下俄然抱病,冇何如,纔來求公公,望公公通稟一聲!”寧福海蹙眉:“四殿下病了有太醫,你冒莽撞失地跑到尚德殿來做甚麼!”
當時先帝措置了一屋子的人,到底也冇能查出來下毒之人,誰知九年以後,這毒重又呈現在了宮裡,重又呈現在最得寵的皇子身上。
“寧福海,給朕換衣。”天子俄然坐起家道,“朕去一趟長樂殿,不要傳鑾儀,清平悄悄就好。”
若他當真不是下毒之人,誰又捨得讓自家孩兒蒙冤。天子輕歎了口氣,在榻上緩緩躺下。
天子閉目不語,好久才低聲道:“月奴中的毒,跟當年麟兒小時候被人下的毒一模一樣。”天子猛地展開眼,聲音驀地冷厲,“一模一樣,連下毒伎倆都不異!”蘇子澈七歲時曾有一次高燒不止,多少湯藥喝下去也不見好,太醫診了多日才發明他原是中了毒,是一種名為千日紅的慢性毒-藥,那藥無色有趣,被人放在了香熏爐中,凡人如果服用少量也不會有甚麼症狀,但耐久食用則輕者失明,重則腦部衰竭而死。蘇子澈因是母親孝賢皇後身子不好,天賦有些不敷,一沾毒就反應狠惡,聞到熏香便頭暈目炫,這才使得太醫看出了端倪。
麟兒,幾句流言,當真能令你離家三千裡?大漠孤煙,值得你去深切虎穴麼?
蘇子澈走時流言已獲得節製,因此走得冇有任何不痛快,乃至有幾分迫不及待。他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他一步步走出長安,頓時回望時臉上還帶著笑,手中握著珊瑚手柄的金馬鞭,揚鞭催馬向西行,像是被困了好久的鷹終究放出籠中,滿心滿眼都是搏擊長空的歡樂,不見涓滴沉淪意。
“杜鵑聲裡最思君,更憶昔年笑操琴。九曲闌乾萬裡心。欲傍晚,不見長安陌上塵。”
不言軍中事,不言將來計,蘇子澈寄來的是一首單調小令,令中也不說他當今如何,隻道彆後相思。天子的目光悄悄摩挲著紙上筆跡,一筆一畫極是工緻有力,幾近能窺見寫字之人當時的當真,這當真翻山越嶺,穿越千裡萬裡來到他手中,直抵貳心底。天子長長一歎,將紙片細心收起,冇有持續批奏章,起家去了窗前。
“皇後,朕有些頭痛,你來給朕按一按。”他放鬆了身材,在皇後輕柔的按壓中緩緩舒了口氣,道,“方纔,嚇到你了?”皇後文靜一笑,道:“妾身嫁與官家這麼多年,還是頭次見官家發這麼大火。如果有甚麼不痛快,無妨說與妾身聽。”天子道:“月奴中毒一事,你可傳聞了?”皇後點頭道:“妾也是剛纔曉得月奴這孩子被人下了毒,正籌算去看看他,可巧陛下就來了。”
白日裡下過一場雨,戌時方停,現在無星亦無月,倒是窗外燃著的千百盞八角琉璃宮燈,遠遠瞧來似星鬥點點。
許禮噗通跪下,要求道:“趙美人染了風寒,當值的太醫全都在她那,四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