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閣驀地沉默下來,望著北黎邊境圖一言不發,蘇子澈等了半晌,覺得他不會答覆了,垂垂不耐煩起來,回身就要出去。徐天閣笑著轉過身來,道:“你啊,性子這麼急,一點都不沉穩。”蘇子澈最不喜彆人這般說他,立時冷冷地回他道:“我臨陣殺敵的時候沉穩就行了。”徐天閣俄然問道:“你可有表字?”
蘇子澈低低地笑起來,道:“有琴有酒,夫複何求?”他說著又拍開了一個酒罈的泥封,徐天閣卻按住了他的手,道:“少喝點,你醉了。”蘇子澈輕視一笑,勾起一邊唇角道:“就是要不醉不歸。”徐天閣蹙眉道:“你如果爛醉如泥,明日如何家去?”
蘇子澈當真是酒勁上來了,連說話也有些口齒不清:“將軍,你這一走,再見麵……”再見麵,你我便是各為其主,不能兩立了。他醉裡猶知很多話不成說,繞到舌尖也不肯吐出,隻聽到徐天閣漂渺的聲音似從天涯來,恍忽在說“待了結君王天下事,再與君對月行觴,醉笑三千場。”
“隱士自有奇策,不消你管!”這莫名又不敬的話一出,卻勾起了內心那暗淡不明的苦衷來,蘇子澈欲語還休,隻得又飲了幾口酒,身形微晃,說話也不似平時:“將軍,對不起……”徐天閣覺得他在方纔言語不敬之事報歉,擺手笑道:“如何喝醉了反倒比常日還知禮?你說話隨便,我不管帳較的。”
徐天閣冷冷一笑,道:“寧國兵不及北黎,馬不如北黎,卻有一個智勇雙全的君主――那蘇子卿年紀也不大,即位也不久,可憑著他這麼多年儲君之位毫不擺盪,就能看出其不凡的手腕。”
蘇子澈心下不悅,轉開眼道:“不看。”徐天閣笑了笑,自顧自道:“北黎邊境廣寬,並不比寧國減色,可惜處於苦寒之地,地廣人稀。我北黎兒郎個個勇猛善戰,所乘坐騎皆是寶馬名駒,北黎的鐵騎曾教萬裡以外的仇敵聞風喪膽,你可知,為何北黎仍舊向寧國稱臣?”
待了結君王天下事,哪還容得你我對月行觴呢,大將軍……
是問句,卻不是疑問的語氣。
那一刹時,徐天閣竟閃過一個奇特的動機,感覺這少年的工夫實在並不在本身之下,他看似不經意地攀附,便將本身的頸項握在了手中,即便是本日脫手之時留了情,也千萬冇到把關鍵之處拱手送出的境地。他看向少年的眼睛,那雙眼一如初見般冷傲,帶沉迷離的醉意與清澈的笑意,在夜色裡亮如星鬥。
軍中統統都有定規,蘇子澈便是想要浪費也冇這等才氣。他早早調試好琴絃,備好美酒,待到日落西山,徐天閣還未靠近中軍大營,便聽到一陣叮咚之聲,像是珠玉濺落,又似溪水潺潺。他掀帳入內,見蘇子澈跽坐餘音琴前,信手撥弄著琴絃,身邊放著幾個菜碟,幾個酒罈。
“我說完了,你呢?”徐天閣笑著問道,“該奉告我你的表字了吧。”蘇子澈眨了下眼,昂首一笑,毫不忸捏地答道:“我年紀小,還冇有取表字。”徐天閣幾近氣結:“你!”
“若不能贏,你乾嗎還要兵戈?”
聽到他出去,蘇子澈並未轉頭,起手挑了個音,一刹時琴曲便如銀河落九天般傾瀉而來,直教人辨不清今夕何夕,隻聞天籟落人間。
徐天閣眼神突然變冷,身周幾近漫起殺氣,蘇子澈一驚,腳下不自發地後退半步,左手按住了腰間佩劍。徐天閣回過神,瞧他的模樣微微一笑,殺氣頓時消弭:“便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拿下西州城,不然百姓們的餬口隻會越來越艱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