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覓清歡_6.最是難測帝王意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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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之,”玉笛聲歇,蘇子澈喚回他的目光,搖了搖手中的笛子,笑道,“接穩了!”說著便把笛子拋了下去,謝玄抬手接住,眼睛卻朝山下一斜:“但是來尋你的?”

隻可惜蘇子澈,並不似他看到的那般清閒不羈。

天子聽他將所冒犯的律法一一說來,心中又恨又憐,道:“既如此,那你是明知故犯,還是先斬後奏?”

董良上前一步假裝為蘇子澈清算衣衿,附耳道:“皇上見宮門落鑰時你仍未歸,當即命羽林軍來尋你。幸而李巽及時趕到,說你不堪酒力,夜宿竹醉堆棧,又言你邇來連日歇息不好,夜間展轉反側,此次雖是在宮外,卻可貴睡得熟了,盼望皇上諒解……”話音一頓,董良俄然長歎,“殿下不滿至尊這幾日將你囚禁宮中,可陛下夙來寵你縱你,幾近事事都順著你,這份尊榮,倒是連幾位皇子也比不得的。殿下……”

蘇子澈告饒地望向兄長,隻見那年青俊朗的側臉上冇有他熟諳的暖和寵溺,冷厲的線條勾畫出九五之尊不成違逆的嚴肅,他恍忽記起幼年在行宮的日子,太子蘇子卿帶著他遊瀚山,走了好久才登上山頂,山顛之上雲霧環繞,蘇子卿吟鞭東指,說這天下之大,莫不是他們蘇家的。那是蘇子澈第一次曉得,甚麼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時的天下事先帝的天下,現在江山易主,麵前之人纔是獨一無二的天子。

未幾時,寧福海便引著執刑的內侍進了殿,蘇子澈在禦案後跪著,殿中的景象冇法看清,隻聽得那腳步聲響起,跟著另有其他的響動,似是刑床、刑具之類的事物被安設在了金磚上。他有些慌亂,望著兄長正欲再言,內侍已恭敬地向他道:“請殿下這邊來,容奴婢為殿下寬衣。”他這才記起王公貴胄受笞皆是擄衣受刑,完整地顏麵掃地,愈發無措起來。那內侍見他無動於衷,將方纔的話又說了一遍。

五陵幼年,銀鞍白馬,都說天潢貴胄有諸多身不由己,他卻感覺昨日同本身促膝把酒的秦王活得是這般肆意。

蘇子澈驚怔,這當真是重罰了!如果天子對他有半用心疼,罰他一年的俸祿,或是將他斥責一番命他檢驗也就是了,何至於讓他身受捶楚!他忽而想起今晨董良勸他時說的“陛下寵你縱你,幾近事事都順著你”等話,現在想來,果然荒誕得很。

他想到的,天子何嘗想不到。蘇子澈夙來嬌縱,仗著先帝的偏寵,從小就受不得半點違逆,便是身為儲君的蘇子卿都需讓著他順著他才行。天子並非不肯寵他慣他,隨他是走馬章台還是沉湎詩書,他都能夠由著他混鬨,少年兒郎,肆意清閒些又能如何。蘇子卿既為儲君,因著皇位的桎梏,向來不期望自在,而他遠嫁黎國的胞妹,也不過是換了個金絲籠待著。唯有麟兒,生來就不受拘束,他也不肯到處拘著夙來寵嬖的弟弟。隻是再如何清閒儘情,都不能忘了一個“度”字。為著上元之事,天子將他留於宮中,他卻因陸離受傷而不歡暢,哄了數次才垂垂開顏,昨日蘇子澈說想出宮喝酒,他明顯擔憂得很,卻不忍掃了他的興趣。

“麟兒連早朝都不如何去,又怎會結黨營私?”蘇子澈不屑地扯扯嘴角。天子笑罵:“還敢說!單單是你無端不上朝這條,就攢了多少廷杖了,嗯?”大寧律法,凡四品以上在京官員每日卯時上朝,一次無端不去便要笞責三十,滿三日科罰升一等,二旬日不去便是訊杖一百,不死也得落個殘疾。蘇子澈去歲入朝,仰仗父兄寵嬖,一個月也不見得上朝一次,偶爾見父兄同朝臣議事,他還嫌那些老臣們聒噪。若真遵循律法履行下來,就不但是杖責一百這麼簡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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