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笑道：“二姐先聽小弟說完再憂國憂民不遲。弘陽郡王和二姐一樣，猜準了海盜從明州返來後，定從定海縣出海，因而親身帶兵前去定海縣主持防務。”

幾縷刀光血影，一腔極度驚駭的尖叫和哭聲，我心頭一顫，眉心微動：“海防難守……連幾百海盜也擋不住。”

朱雲懶懶地擺一擺手：“罷罷，如此看來，我還是晚兩年再去上任好了。二姐曉得麼？朝入耳聞弘陽郡王建功的事，都不開口地誇二姐呢。再加上這一次二姐向慧貴嬪開銃的事……”

我穩穩地搛起一顆鵪鶉蛋放在朱雲的碗中：“我不過是他的眼睛，代他看兩篇奏疏，如何能措置西北方伯？我隻將此事照實稟告，如何措置，得看聖意。”

我悄悄搖了點頭：“如果這些海盜再英勇些，就應當去會稽府。當年孫恩就是從餘姚登岸，攻占了會稽府，將才女謝道韞的夫君、會稽太守王凝之殛斃的。不過，從餘姚縣折向東南，經慈溪、明州府，最後從定海縣出海，縱橫二百裡，已算膽小包天了。”

高曜小試牛刀，竟然大獲全勝，我又欣喜又高傲，不由痛飲一杯。忽覺四周驀地一靜，有一個輕柔委宛、細若遊絲的女子聲音在樓下唱道：“鬻海之民何所營？婦無蠶織夫無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鬻就汝輸征。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島嶼……”[37]

我冷哼一聲：“我為何要悲傷？”

我笑道：“有人上書告他的狀，說他搶良家婦女為歌姬。”

隻聽那女孩子又唱道：“鹵濃鹽淡未得閒，采樵深切無窮山。豹蹤虎跡不敢避，朝陽出去落日還……”我歎道：“雲弟，你聽出來她在唱甚麼麼？”

朱雲獵奇道：“二姐，西北也有鹽政可查麼？”

我哼了一聲，嘲笑道：“‘戎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先者見獲必務進，進而遇覆必速奔，後者不救，則無繼矣。’[35]”

朱雲微微一笑：“二姐也深通帝王心術了。”

我笑道：“痛快！海盜畢竟是海盜，隻會一味逞強鬥狠，安知‘佯北勿從’‘餌兵勿食’？弘揚郡王則‘圍師必闕’‘窮寇勿迫’[36]。甚好。”

朱雲道：“劉女史嫁給了一名秘書省的年青的校書郎。”

我屈指道：“江南百姓如有上書，到京中約有六七日，從公車府到禦書房，另有十來天。如此看來，最多兩三天，我便能在小書房看到江南鬨海盜的事了。”

朱雲又為本身斟酒，聲音在清淩淩的水聲中顯得有些輕浮：“二姐莫非不曉得，明天不睬會，不代表永久都不睬會。似昌平王爺如許的脾氣中人，不睬會當然是好，一理睬起來，怕是要見血的。”

朱雲道：“弘陽郡王親身負土，日夜不休，帶領世人發掘守城工事，又遠遠地派出標兵哨探。數今後，海盜來襲，王爺先派一百名軍士打扮成百姓揹負家資往城中出亡，這些海盜見了焉有不搶之理？因而世人紛繁丟下財物，捧首鼠竄。海盜追到城下掉入塹壕，守軍從城牆上向下丟滾石、熱油、火箭、毒箭，如此十停中死傷了三四停。剩下的人偶然戀戰，也不援救火伴，繞城海邊跑去。”

朱雲又聽了兩句：“彷彿是……亭戶？”

朱雲笑道：“二姐多心了，昌平王爺統秦漢道六州軍事，西北軍中的最高統帥。我如何敢瞧不起他？罷了，說他做甚麼，還是說複書王世子吧。信王世子劫奪牧民後，又俄然私行離軍，向南進了城。”朱雲的箸尖在黃紅色的窗紙上向下虛齊截道，“蘭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