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樸將他兄弟二人午後在花圃打鬥的事說了一遍。皇後微微動氣：“那高顯不過是庶出孽子，我皇兒要推他一下，也無不成，你為何要禁止？”

皇後的高髻上簪了一對紅寶石胡蝶花釵，胡蝶觸角以兩股金絲交叉擰成，燭光下金芒亂顫。皇後轉頭向王氏道：“你來講。”

高曜向高顯道：“你也要讓孤推一下，孤才寬恕你。”

高曜自王氏懷中辯駁道：“是皇兄先打我的！”幸而山石光溜，小孩子力量又小。高曜的額角微微腫起，隻蹭破一點油皮，並未流血。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回想起高顯那一記振臂推掌，當是技擊。

我笑道：“隻是穿戴綠衣罷了，怎見得是周貴妃？”又向上道，“回娘娘，臣女所繪，乃是臣女的孿生姐姐玉樞。王嬤嬤從未看過臣女的畫，想必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是以錯認成周貴妃，也未可知。”

高曜頓時來了興趣，一氣寫完了功課。因而臨睡前，我為他說了一個“周處除三害”的故事，末端道：“所謂‘朝聞夕改，何憂名之不彰’[39]。夫子傳授，人生而五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本日大皇兄已向殿下賠了不是，便是‘兄友’。殿下便不該推還，方為‘弟恭’。若大皇兄惱起來，不與殿下玩耍，殿下整日與宮女內侍混在一處，又有甚麼趣？況學裡夫子曉得了，隻怕還要罰殿下寫字呢。”

話音剛落，芳馨返來稟道：“王氏推說殿下吃驚，就在啟祥殿寫字，不過來了。隻是奴婢看殿下的模樣，倒是很想來。女人要不要疇昔看看？”

我款款上前，施禮如儀。皇後見我一身裝束，頓時眸中一亮，口唇一動，似要讚美兩句，終是嚥下。

正冷靜思惟，忽聽長寧宮外一陣短促的叩門聲，有人開了門，來人向靈脩殿而來。我表示綠萼去開門，順手將紙條在燭焰上燒燬。隻聽外間商公公的聲音道：“皇後召見朱大人，有要事相商。”

皇後向王氏道：“你果然認清了麼？”

我笑道：“嬤嬤言之有理。殿下明天再去靈脩殿，可好？”

我看一眼綠萼，綠萼摸了摸腰間的隱翠香囊，隨惠仙出去了。隻聽皇後又道：“另有一事，傳聞明天在花圃裡，高顯衝撞了皇兒，是如何一回事？”

王氏對高曜道：“殿下儘管去推。”說罷伸出雙手，用儘滿身力量推了溫氏一把，溫氏抱著高顯一起側倒在地。高曜在一旁鼓掌大笑。

我朗聲道：“請公公稍坐，待我換衣。”

皇後道：“荒唐！既無真憑實據，怎能隨便去搜一個女官的屋子。”

惠仙上前將畫像展開，笑盈盈道：“娘娘請看，這畫上是誰？”

商公公道：“大人何必問，去了便曉得了。”

芳馨笑道：“女人說的是永和宮的乳母溫氏麼？”

我捏捏他的手道：“這有何難，隻要殿下做完了功課，臣女就給殿下說個故事。”

綠萼歎道：“隻要我們的這位王嬤嬤不顧大局，整日難堪女人。”

溫氏淺笑道：“二殿下要推還，也是該當的。”說罷又對高顯道，“紮了幾個月的馬步，也該讓奴婢瞧一瞧殿下的工夫了。”

我笑道：“又何必去問。都是遇喬宮的人，自當合舟共濟。”

我正色道：“二殿下身為嫡子，將來必是要做太子的。做太子怎能冇有容人之量？既然大皇子已然道歉，二殿下天然該當寬恕，怎可學那小門小戶的芥豆胸懷？再說，這事雖小，如有一日傳到學裡，又傳到聖上耳中，兩比擬較，心中會作何想？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