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平一怔:“你如何能知——”隨即恍然,含一絲諷刺的笑意,“是呢,你整日奉養聖駕,天然曉得些旁人無從曉得的隱蔽之事。”
熙平笑道:“苗才子難產,你不在府裡等動靜,竟另故意機扮成小丫頭出去逛夜市。好不輕易回家來,也不在家中陪一陪母親,實在分歧你平素篤敬守善的賦性。”
朱雲哎呀一聲:“現在問這個有甚麼用?好生迎出去叩首存候要緊。”
熙平固然焦心,卻沉默而矜持。好一會兒,我悄悄搖了點頭。熙平這才道:“也罷,你既不肯說,孤便不問。你……你們心中有計算,孤就放心了。”
熙平甚是欣喜,眉間一寬:“無情卻有義,方是玉機。如此,不知玉機有何籌算?”
熙平笑道:“玉機冇說,夫人卻仍舊曉得女兒回家來了,此恰是母女連心,令人欽羨。既如此,孤便不擾了,就此告彆。”母親正要送,熙平又道,“內裡風大,夫人請留步。”
熙平開門見山,我也不好坦白:“實不相瞞,玉機剛纔是出門去看望一名朋友。”
熙平道:“高思諺聰敏沉著,萬不成低估。詩曰:‘彆人故意,予揣測之。’[85]你做決定時,無妨多想想這句話。”
她侃侃而談,我卻心驚肉跳,聲音也晦澀起來:“是。玉機本想將緝捕小蝦兒的功績推給李瑞,好置身事外,誰知僅憑一封奏疏,周貴妃便看破了玉機的本意。幸而貴妃萬念俱灰,離宮出走。倘若她一心一意地清查下去……玉機不敢想。”
熙平故作安靜的眼波被窗外的大風晃得粉碎,眼底沁出一抹焦痛的潮濕。她緊緊攥著竹紋芭蕉紈扇,淡淡的竹影在地上搖擺,枝葉臨風顫栗。她側過甚去:“不錯。”
熙平卻不睬會,續道:“周氏的事想必你也聽過很多。高思諺自幼跟從周氏,學了一肚子的奸刁善變。隻要他二人中有一人在京中,孤幾近無到手之能夠。即便幸運到手,過後也必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清楚有調侃之意,提示我不要健忘了昔日長公主府奴婢的身份。我莞爾一笑:“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81]君子‘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82]。殿下所言極是。”
熙平平淡笑著:“風夠大,纔有動靜被吹出來。孤聽聞苗氏難產,睿王府裡又冇人,你出宮瞧她來了。孤想,你或許會回侯府看望太夫人,以是特來撞一撞,誰知竟冇撞著。”
熙平笑道:“你不是想不到,而是甘心信賴幾位公主溺斃金沙池一事是個不測。你就是如許美意腸,倒不像是讀慣了機謀之書的人。”
我的心悚然一跳,忸捏道:“玉機服膺殿下教誨。”
她雖自矜身份,眼中的哀告之色到底令人動容。我歎道:“玉機若要幫世子,也隻是酬謝長公主殿下的教養提攜之恩。”
她如許諄諄叮囑,我倒有些忸捏起來,遂低頭道:“是……”
這話是在罵本身,也是罵熙平。她的神采變了又變,終是恍然無聞:“如許提及來,孤的書倒是白讀了。”
熙平潔白纖細的手指在我周身畫了一個圈,笑盈盈道:“這身衣裳穿在玉機身上,當真令人有‘往者不成諫’之感。”
我笑道:“殿下覺得,世子是用心犯下那些罪過的麼?”
這話倒是在提示熙平,本日之朱玉機已非昔日之朱玉機,本日之時勢更非昔日之時勢。熙平大笑一聲,撫掌道:“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