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桑道：“弘陽郡王犯了甚麼錯？芸兒為甚麼受刑？”

杜嬌道：“大人氣度儒雅，卓犖不群，即便完整遮住麵孔，鄙人也能認得出來。”

柔桑深吸一口氣，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意，轉頭笑道：“玉機姐姐還會回京麼？”

綠萼道：“就是。四年前見了女人一麵，本日遮了臉，都能認出來。若被他惦記上了，這一輩子也不放過。”

銀杏從未讀過書，聽綠萼唸詩，不覺欣羨道：“綠萼姐姐唸的是甚麼？是甚麼意義？”

我轉頭向銀杏道：“做兩道菜，把從汴城帶返來的米糕盛一盤子，再篩一壺葡萄酒，拿兩隻梅子青的酒杯。”銀杏和綠萼去了。我又向杜嬌道，“請主簿稍待半晌，玉秘密去換衣。”

銀杏搖了點頭，當真道：“奴婢若想吃這些，本身不會上橋買麼？誰要吃他送的？”

柔桑笑嘻嘻地向我招手，俄然身子一晃，朱雲趕緊搶上架住她的胳膊。柔桑臉一紅，善喜臉一黑。朱雲很快就將竹筏撐到岸邊，兩個小丫頭忙扶柔桑登陸。

我忙行禮道：“杜主簿安知玉機在這裡？”

我見她安然登陸，這才行了一禮，問道：“縣主如何來了？長公主殿下曉得麼？”

我在船頭坐定，順手拈起一塊米糕，微微一笑道：“他是弘陽郡王府的參軍，他對勁，便是王府冇有得誌。功德。”

杜嬌哈哈一笑：“實不相瞞，鄙人早已是饑腸轆轆。如此，卻之不恭了。”

待我出來，石桌上已擺了兩道菜，一道茭白炒臘肉，另一道酸涼蘿蔔絲，再加一盤箬葉米糕，白翠之間點點猩紅，清雅當中略含驚心。杜嬌麵前的梅子青釉小酒杯已斟滿，酒色淡紅似胭脂明麗。我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頓時催。可惜玉機這裡冇有碧玉高腳杯，隻得用青瓷杯代替。倉促之間，菜品簡慢，請杜主簿多多包涵。”

高曜在西北送信給我，犯下諸侯交結內官的大錯，天子又狐疑他弑兄。自古以來，藩王出錯，傅相賓友，多有連坐。身為一向貼身伴隨在身邊的王府主簿，隻是免官賦閒，當然不算甚麼。我淡淡一笑：“‘為臣不易，豈一途也哉！蓋往而不反者，以是功在身後；而藏器俟時者，以是百無一遇。’[152]主簿聽過麼？”

我笑道：“主簿當日上書求為薊縣縣令與王府從官，多麼利落，怎地本日卻踧踖不前了呢？”

杜嬌道：“鄙人求之不得。”說著舉杯敬我。

回到仁和屯，忽見有兩人站在水塘子裡的竹筏上。因見朱雲在前麵撐篙，我便冇有在乎，覺得站在前麵的女子是小丫頭善喜，兩人在水塘裡撐筏子玩。誰知一轉眼，瞥見善喜站在簷下，嘟起雙唇滿臉不快。我這才獵奇起來，向水塘子裡多看了一眼。竟是柔桑縣主。

柔桑一怔，慎重應了。一低頭，一滴淚噗的落在我的手背上，沁入我青色的血脈，再也尋不見。

柳枝飄搖，偶有一兩枝掠在我的肩頭頸間。我笑道：“玉機初被免官時，也不免焦炙。光陰一長，便也慣了。”

銀杏道：“隻是此人眼力和記性都好得嚇人，奴婢聽他說話，感覺渾身發寒。”

杜嬌感激道：“荀子還說，君子贈人以言[155]。鄙人受教。”

我笑道：“我有一言贈送主簿，不知主簿肯聽麼？”

我淺笑道：“王爺犯了錯，芸兒是代他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