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多次上書請他立太子，於東宮監國，好讓他放心養病。天子還是來書不報。有一次他彷彿想問我究竟要不要立高曜為太子，一瞬恍忽之間，病痛襲來，便偶然再問。我曉得，要立一個驍王黨以後為太子，他的心中仍有疑慮。但是時候越來越緊急了。

太後長長哦了一聲：“入宮十年了。論理，本年該出宮嫁人的。”

綠萼周身一顫，彷彿月光照不到的處統統無數張嘴圍成一週，唸唸有詞。綠萼怯怯道：“女人，我們快歸去吧。”

綠萼笑道：“因為五皇子被搶去，沈嬪就會悔恨慧貴嬪，再加上銀杏的乾係，沈嬪就緊緊站在女人和穎妃娘娘這邊。沈嬪聰明，有氣度有城府，有她幫著女人，不是很好麼？”

綠萼展開兩幅山川畫，嘖嘖讚歎：“這是太後賞的兩幅真跡，代價連城。”

綠萼扁了嘴：“既不想見，又何必送壽禮給女人？”

綠萼正在捲起畫軸，聞言遊移：“女人不怕麼？太後曾命人漫衍對女人不好的話。”

我不由笑了起來：“你公然眼明心亮。既如許，她們妃嬪之間爭風妒忌的事，我不便置喙。就交給你和銀杏，好歹看著些。”說罷躺了下來。

綠萼笑道：“這是天然。”正要熄燈退下，俄然又想起甚麼，“女人，這一次各宮各府都有犒賞和賀禮，就連鹿鳴軒也有呢。”

我諦視著石桌上淺碧泛白的青竹棍，恭敬道：“謹遵太後懿旨。”

我歎道：“當年殿下就已經有些狐疑了，現下或許她已經全明白了。”

她這副不陰不陽的神情恨得我牙癢，我倒真想給她來一個“默許”，但是畢竟不由自主地說道：“若論用心一意，mm也算‘心無旁騖，埋頭而體’了。都還未見分曉呢，將來的事情，誰能鑒定？mm說，是不是？”

太後揮手令她們下去，向我笑道：“朱大人公事繁忙，可貴來本宮這裡。賜座。”濟慈宮還是空蕩蕩的隻要一張石桌，因而我道了謝，在太後的下首坐了。

我笑道：“她倒是很謹慎。”

綠萼不情不肯道：“銀杏的確很忠心，心也細。”

三月初六既是我的生辰，又是休沐之日。我本來要出宮回家，但一來實在過分疲累，二來怕見母親，因而在漱玉齋裡懶得起家。

我淡然一笑，低頭道：“微臣惶恐。”

固然已經說過多次，封羽還是恭敬而安閒。但是我們三小我都曉得，君臣之間每多一次如許的對話，高曜離太子之位就更近一點。群臣的要求像入秋的冷風普通不徐不疾，寒意卻步步緊逼。封羽微微一笑：“弘陽郡王度田驅盜，簡吏肅風，入宿出戰，叩幕受降，功業冠絕，此忠義。為母守陵，險至滅性，為兄祈神，以身代之，此孝恭。不蓄豪奴，不惑淫嬖，不好犬馬，不受私謁，此廉潔。諸皇子中，論長論賢，實無出其右。”

我這纔回過神，點頭道：“明天也是姐姐的生辰，陛下會去粲英宮陪她的，過些日子閒了再去不遲。是了，我慌亂了這些日子，竟健忘了問，沐芳和采衣如何了？”

聽上去很耳熟。我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有一次我去定乾宮謝恩時，恰逢昱貴妃和華陽公主也在。華陽公主特地向天子討了那架黃玉屏擺到鹿鳴軒裡。玉紋化作波光，山花倒影宛然。她竟然將玉屏當作壽禮送給了我。我模糊不安，又甚是忸捏。手肘一動，重重壓在三才梭上，痛得我倒吸冷氣。我悄悄揉著，歎道：“我回宮也一個月了，竟還冇去鹿鳴軒拜見過華陽公主，實在是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