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道：“曉得了。說下去。”

我伸脫手來，點點雪花在手心融儘，心頭更加腐敗。“我曾教你讀過《春秋左傳》，還記得麼？”

我實在不忍心再聽世人的哭叫要求：“我們進屋說。”

綠萼凝神思考，很久才道：“好似是有這麼一句。”

錦素點頭道：“他為國交戰，卻無端降爵，以是疏狂些。這也冇甚麼。”

我大驚，拋下紙筆便向外奔，芳馨和綠萼拿了大氅和手爐在前麵追之不及。我一口氣奔上汴河橋，胸口疼得短長，不由伏在雕欄上大口喘氣，果見掖庭屬的侍衛正在擯除桂園的宮人。一個小宮女抓住一個矮胖官員的衣角，跪下泣道：“求求大人，讓奴婢給嬤嬤磕個頭再去。”

風雪小了很多。綠萼一麵走一麵問道：“女人怎的與皇後孃娘說了那麼久？奴婢等得幾乎睡著了。”

皇後點頭道：“難說。本宮正要上書申明皇太子一事，想起也當將三位公主的死因列明。這麼晚召你過來，便是想問問，這件事查得如何了？”

我點點頭：“如此我便放心了。”又問道，“掖庭屬是幾時接到聖旨的？是皇後派人下旨的麼？”

李瑞一怔，隨即利落道：“也罷。既然是朱大人討情，便讓她去磕個頭又何妨。”說罷向那兩個內監使個眼色，小丫頭也顧不得向我伸謝，一溜煙跑進桂園去了。

錦素淺笑道：“姐姐是女中君子，平生躬行仁道，姐姐又愛好顏體，這一句‘仁覺得己任，不亦重乎’[18]贈送姐姐。任重而道遠，望姐姐多多保重。”

綠萼紅了臉道：“奴婢久不隨女人讀書，都健忘了。”

皇後衰弱地一笑：“身子大不如前了，才如許兩日，便精力不濟了。”

一轉眼，隻見錦素獨安閒門口呆立。我趕緊迎上前去喚道：“錦素mm。”

我趁機道：“娘娘還是早些安息吧，臣女辭職。”

錦素淺笑道：“與姐姐的交誼能善始善終，是我平生中最欣喜的事。”

李瑞紅了臉，忙行禮道：“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皇後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俄然喚過穆仙道：“傳旨，將朱女校記下的冰釣之人，十足杖斃！”

我一怔，“你不是說他舉止輕浮，狂浪不端麼？”

錦素淨然道：“無所謂寬不寬解。我要做的事情已做完，便是明日赴死，也毫無牢騷。姐姐不要為我擔憂。”

聽聞太後病了，我忙去仁壽殿存候。太後夙來愛好靜修，平時甚少見人。想來這一次病了，就更不會晤我了。我也隻是去虛應個禮數。

我淺笑道：“多謝李大人。”

室中滿盈著難言的傷感與甜美，我死力呼吸，每一下都痛徹心扉。

還未讀到一百字，便聽得皇後呼吸輕淺均勻，明顯已經睡著了。我放下書，正要回身去叫宮人，忽見她眼皮一動，一行清淚冇入鬢中。殿內暖和枯燥，淺淺的淚痕很快便乾了。皇後在夢中極哀傷地歎了一聲，側頭向裡。我心中惻然，重新拿起《大人賦》，直到全數讀完，才悄悄分開玉華殿。

李瑞笑道：“下官能有本日，是托大人的福。但凡是下官能辦獲得的，定當極力。”

皇後合目道：“你再為本宮讀一篇賦吧。還是司馬相如的《大人賦》好了。就在書案上。”

李瑞道：“今晨下官剛到掖庭屬，便有中使自火線傳旨，命鄭大人馬上往景園來。下官入園的時候，世人錯愕無措，或許皇後還不曉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