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向來了果兒與婢女,李媽媽以這兩個年長些,會服侍些,把朵兒扣下來教她做針線、做掃地等活計,要使她兩個服侍筆墨去,隻拿不定主張派哪個去,又將另一個留下來做甚麼。便問這兩個各擅甚樣活計。
裡頭明智出來:“先生與姐兒叫哩。”
卻說秀英自打有了身孕,程宅萬事謹慎,也不招亂人入門,也不往出赴宴。除開程謙須得出門摒擋生存,其他自程老太公往下,皆家中,素姐把間小佛堂摒擋潔淨,日日鮮花香果,自家閉門誦經。林老安人領著吳媽媽,埋頭照看秀英飲食起居,拘得秀英非常煩躁。
程謙把她肩膀一攬,把手往她小腹上一放:“誰個難堪我?冇甚大事,隻餘大戶那邊磨牙,他一時說要租倉棧,一時說要看鋪子,也探聽城裡事。好與他家二姐兒當場尋個好婆家。”
正房裡,秀英卻問程謙:“你本日又返來晚了,但是有報酬難你?”
何氏忽問道:“玉姐呢?”
程老太公口上不說,心間到底意,連素姐要往廟中佈施,他亦不攔著。玉姐素機靈,見家中長輩如此這般,也不敢常往秀英麵前靠。或往蘇先生處讀書習藝,或自屋內做功課,偶或往素姐處,陪她唸佛。她又有三個使女相伴,雖則心中欣然,倒也不甚孤傲。
不必晚間,後半晌玉姐晝寢起來,便寫字兒,婢女磨了一缸子墨,辭職出來洗手,便堵著朵兒問。朵兒呆道:“冇說甚。”再問,亦不答。這家中高低,她統共隻聽一個半人,一個是玉姐,半個是李媽媽。李媽媽教她,做使女,不成嘴碎說仆人家事,她便把嘴巴閉起,直似個蚌殼兒。
婢女怏怏道:“小白癡,倒會護食哩。”伸手將朵兒臉上擰了一把。
朵兒把頭直搖:“你讓開,姐兒等吃哩。”
婢女雙手閃當空,頓一下方笑道:“個小蹄子,端的呆哩。那麼些小我、那麼些個事兒,哪有樣樣徑放到姐兒跟前?都交與姐兒,要我們有甚用?”
餘老太公道:“子文可有掌控?”
何氏見她如許,也是歡樂:“你怎地自出來了?這大日頭,你可經不得這般曬。”秀英與她攜動手兒入內:“我就來迎嫂子一回,值甚?竟日裡屋也不叫我出哩,悶殺人!”
入得房內,玉姐便問:“你們外頭說甚?”婢女道:“我看她個兒小小,拿著累,要接來,她偏要自家拖著往內裡闖。”朵兒眼巴巴看著玉姐,小聲道:“娘子叫送與姐兒,不叫與旁人。”婢女嗔道:“看這呆樣兒。”
秀英原身分姐之故,見何氏未免多一分愧意,幸虧何氏氣過一陣,亦明秀英難處,隻把素姐認作個“不分好歹爛好人”,與秀英密切如常。這日,何氏搖著扇兒,帶著個兩個丫頭,也不乘轎兒,徑走往程宅來。
玉姐捏起顆梅子嚐了,略酸又帶著甜味兒,非常適口,又捏一個送到朵兒嘴裡:“你也吃。”初見朵兒時她便麵黃肌瘦,吃相嚇人,玉姐留了意,生恐她再餓著,有吃便分與她些。朵兒也不拒,張口咬了,頰上鼓鼓嚼著,看得玉姐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