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冇想到皇上的態度如此倔強,不吝跟朝堂統統的世家對著乾,都要把沈孝保下來。
見李述出去,正元帝也不說話,就那樣盯著李述,直把李述盯得漸漸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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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述向來要強,如此當庭冇麵子的事,也不知她此時內心有多不好受。
李述腿腳不便,剛從圓凳上站起來,就聽正元帝道,“老二,你留一下。平陽,你在殿外等會兒。”
隔得太遠,她隻看到緋紅官袍站在白玉階上。
很久後,他的目光抬起,落在遠處的宮牆上――琉璃瓦、硃紅牆,有一隻雁從灰沉沉的天空中緩緩飛過來,超出琉璃瓦頂,極清唳地叫了一聲,響徹皇城。
投鼠忌器,這幾年來正元帝就是被這四個字限定住了手腳。
崔進之見李述單獨出來,站在廊下扶著廊柱,似是腳腕還是很疼。
父皇從未跟他發過如許大的脾氣。
沈孝登上最後一階門路後,卻不急著先進含元殿。他站在高高的漢白玉台階上,看著平陽公主越走越遠。
皇上要打壓世家,可太子要依托世家,現在皇上略微動世家一根毫毛,那就是在動太子。
對,他身邊另有這麼多世家,這些人都拱著他,他怕甚麼。隻要這些人在他身邊支撐一日,他就在東宮裡一日不會倒。
李述見他一動,抬眼看了過來。
平陽,都怪平陽!
目光中微微帶著憐憫。
孰輕孰重,崔進之分得清楚。
正元帝道, “平陽公主違背征糧詔,論罪當罰。三日以內, 再交五萬石糧食!”
“你有何罪?”
正元帝那雙眼像是鷹隼一樣盯著太子,太子頓時神采煞白, 身材幾近是肉眼可查地顫抖了起來。
李述偏頭,轉眸,看著沈孝。
謝她昔年摧辱他,逼得他寒窗三年苦讀,一朝高中狀元;
殺雞儆猴之意昭然若揭。
李述挺直了脊背,“您如果不想療傷,任由那傷口爛下去,直到最後芯子根柢都爛透了,那雀奴本日就做錯了,任您懲罰,絕無牢騷。”
世人去後,含元殿裡非常溫馨,李炎悄悄地站著,聽上頭正元帝俄然歎了一口氣。
可太子卻俄然拉住了崔進之,“先回東宮,本日吃了這麼大的虧,你得從速給我想個對策出來。”
李炎此時卻連一個目光的重量都冇法忍耐,趕緊避過眼去,逃普通地下了台階。
這筆買賣做得值當。
這些話漸漸鑽進了李炎耳朵裡,他冇有回正元帝的話,反而想起了方纔在承天門外頭,沈孝說的話。
謝她讓他孤注一擲,率兵搶糧,以官身、以出息相搏,終究絕地求生,鯉躍龍門。
沈孝的視野一向跟著那隻雁,很久他閉了閉眼,再展開時,已鋒利地彷彿一柄磨礪了十年的刀。
世人功利,無過於此。
雀奴本日是完整冇臉了。固然皇上給的獎懲並不重,不過是多交幾萬石糧食,可這卻意味著皇上對平陽公主態度的竄改。
他此時腦筋還是亂的,本日的變故太大了,他前腳剛將沈孝一把踹了出去,後腳父皇就要重用他。
“可您如果想刮骨,想剜膿……”李述目光果斷,直視正元帝,“雀奴會是您手上的一柄好刀。”
太子回身看去,正元帝叫住了老二,可恰好冇有叫住他。這是甚麼意義……
正元帝一念及此,開口似有喟歎,“沈孝是忠臣,你卻不是好主子。老二,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