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胤明走到門口,向裡看去,院內一條青石甬道穿過一片籬笆,籬笆下的迎春花與杜鵑枝條富強,彷彿是有人栽種的。他覺得這是山中人家的小院,不好冒然走出來,便扣了幾下門,好久不見有人來。籬笆內彷彿另有一道院牆,但站在大門口看不清內裡,因而整了整衣衫,跨進門檻。
“以往讀書時,常讀老莊之道,但是總覺此中有些荒誕之處。人非草木,草木者自生自滅,與世無爭,而為人者若都是以草木之心自修其身,看破彆人喜樂,存亡自無其意味可言。我看先生自稱商賈之人,而又有道家遊於世外之風,叨教出世出世豈能分身?”
“哈哈,”祁慕田不由而笑:“我是個俗人,但與你很有同感。”繼而又道:“分身定是不能。我自幼愛好山川花鳥,但是自家要安生立命,世人亦是如此,若世人皆遊離於世外,現在恐怕連茹毛飲血都不如。兩袖清風,攬雲邀月,偶爾為之,正業為重。”
丘胤明久居南海,固然對中原名山略有曉得,但讀書耳聞比不得親眼所見。廬山名勝,曆代名流筆下屢見不鮮。時下已是暮秋,遊人絕跡,山色空明,林木蒼然。山嶽遠近凹凸各有分歧,但是一色秋意抹過,山嶺渾然一體。飛瀑間青鬆白石兀然凸現,更添幾分水色,傍晚中香爐峰紫氣模糊,人見之忘俗。
繞過織得密密的籬笆,一片刷得烏黑的院牆讓人眼睛一亮。此時耳邊傳來人聲,諦聽彷彿有幾小我,說話聲不響。他輕步轉過背牆,走到朝陽的那一邊,說話聲逐步清楚起來,彷彿是在爭辯甚麼。丘胤明站在圓洞門邊探過甚去,通過牆上梅花形的孔向裡張望,牆內是一處精美的小花圃,園中有一小水池,水池上一條隻供一人走的拱形石橋。園中樹木常青,整齊風雅。石橋另一頭彆具一格地擺著大大小小的太湖石。花圃中有一座廳堂,門楣匾額題曰“楓泉居”。丘胤明順著人聲走入園中,至高窗下,見廳內五人圍坐桌前議論,五名書童侍立一旁。那五人各持己見,互不相讓,一詞一句丘胤明都聽得清清楚楚。
“哦。本來是個白生啊。”小鬍子神采放鬆下來,又坐下身去。其他三人也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丘胤明掃視了四人一眼,見連阿誰肥胖的舉人都一臉不屑之色,便向社長一拱手道:“既然打攪了諸位高論,鄙人告彆。”回身便走。
一旁的老舉人手撚髯毛道:“餘賢弟臨時放心平氣,萬事都應依其究竟而論之。諸位皆年青有為之人,是招考取功名。但是像我這年紀,已偶然為官。每日吟詩作畫,品茶賞花,安享天年足矣。少思而靜養方是長生之道。來歲我定是不去都城趕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