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夏七娘三字,因被康平公主怒斥、被康寧公主鄙夷而滿腔仇恨不甘的韶榮立時拿眼睛看去,入眼的,是個肥胖怠倦的女子,當下可惜起來,暗歎紅豔易逝,轉而,便又悔怨叫駱得仁替他辦事,心道這般姿色的女子,實在不值得他大費周章。
廖四娘也是如此。
“謝太後、聖上。”夏芳菲謹遵廖四孃的話,趁著坐下的空當,快速地向堂上一掃,隻見堂前掛著一道有即是無,卻分外燦爛、瑩潤的珠簾,珠簾後,清楚地暴露兩個身影。
夏芳菲一怔,心想她冇開口,怎就謝恩了呢?轉而,想起廖四娘會腹語,心知她連她的份也說了。
腳下是厚重又柔嫩的硃紅氈毯,目光所及處,放著兩個無人用的極新錦布蒲團,猜想就是給她們二人籌辦的了。
夏芳菲揣摩著夏刺史也未曾見過今上,現在她搶在夏刺史前頭麵聖了,再看廖四娘,見她先是鎮靜後是沉穩,彷彿在醞釀著甚麼事,當即深吸一口氣,便也沉穩下來。
夏芳菲攥緊裙子,嚴峻之餘,滿腦筋都是談資二字,悄悄發誓,若她能從今次的黴運裡逃出,定然誣捏出那狗與狗天子為了蕭玉娘在三司麵前大打脫手的大話。
“七娘……”雀舌膝蓋一軟,拉著柔敷跪倒在地上,不敢再向前一步。
靈王心中著惱,但此時天子插嘴了,他便不得不忍耐一番,雖慕青縣主不孝,但滿長安城科學巫蠱的人多了,為何恰好要拿慕青縣主開刀?
今兒個,又要倒甚麼黴?夏芳菲兩隻手嚴峻地攥緊衣裙,彷彿已經嗅到了黴運的氣味。
“多謝少卿。”夏芳菲、廖四娘二人再次略整了衣裙、鬢髮,便款款走了出來,一步步隻能聞聲本身的腳步聲,忽地又聞見一股沁民氣脾的芳香,二人驚奇地微微偏頭,就見因太後這女子在,本來該安插肅殺莊嚴的“大堂”,硬生生地透暴露屬於女子的柔情寬大。
二人在偏廳裡略等了等,就有一向跟著秦少卿的侍衛領著她們一行六人去慕青縣主府上房裡鞠問。
“嗯,就是她。”甘從汝道。
“三司會審,太後與朕聽審,更有靈王旁聽,你們二人還敢東張西望。”珠簾後還未曾親政的男人笑道。
“嗯。”夏芳菲掐指一算,本朝依著法規被判斬首的人傳聞隻要不敷十人——天然,死於私刑的人便不計算在內,如此,她跟廖四娘不過是從犯,頂多捱上幾板子。何況,廖四娘話裡的“獨立重生”四個大字,叫她心生出無窮神馳,此時,腹內空空,她想若能獨立重生,擺脫她人擺佈,她情願跟廖四娘一樣,從王謝貴女宴席上的高朋,變成與人諷刺的跳梁小醜。
夏芳菲癱坐在地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刺史狀告敏郡王、康平公主、韶榮駙馬、梁內監,就是說,現在,敏郡王、康平公主、韶榮駙馬、梁內監乃至甘從汝一夥的秦少卿、蕭玉娘都是她的仇敵?撤除這幾個,慕青縣主、靈王因她要作證,也是她的仇敵?
發覺到“大堂”上世人都將目光盯在她身上,夏芳菲如坐鍼氈。
“繡花枕頭。”康寧公主握著紈扇,輕視地一笑,“三姐,我們且去慕青的花圃裡轉一轉,待母後累了,便跟著她回宮吧。”
“哼,太後,皇兄過世後,我這臣弟的半子都叫斬了。現在,終究輪到老夫的女兒了。”靈王自嘲道,“太後若叫臣弟死,臣弟便是一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