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初陽心中一熱:小狐雖則素喜混鬨,可方纔所為必是不欲本身回想舊事而致傷懷。因而她放緩色彩,溫言說道:“你我之間無話不成直言,小狐之心我自知。”話語聲剛落,小狐眼角亦有濕熱,也不發話隻是低聲哭泣著往初陽懷中奔去。
點點柳絮落於肩上,隻隻彩蝶翩翩而來,如此美景初陽端坐此中卻未曾起家一賞。泠泠碧水繞橋而來,細細雨絲沾衣欲濕,如此秋色卻有一柄寶劍迴旋其間不解風情。本來初陽正與英娘習練那同心訣。
許是曉得本身話中有誤,小狐的話音驀地消逝,一邊冷靜低頭窺視初陽麵色可有異變,一邊偷偷後退以防被初陽施法困住。這般行動,不似小獸反倒好似小童亡賴,叫人哭笑不得。初陽忍住笑,佯作不知問道:“山陰燈景天下一絕,小狐如果想去一觀又是為何不敢直言?莫非此中彆有原因?”
“姊姊,我今能言矣,我今能言矣。”隻見小狐蹲坐地上,興高采烈比手畫腳地說道:“待得下山重歸人間,我要再去嚐嚐金城美酒、信安香露、京都羊羹,好多好多。我還要去京都賞牡丹,要去錢塘湖泛輕舟,對了還要去山陰………”
“恰是。久彆故園,驀地一見這般風景有些失態,倒叫伯父見笑了。”初陽也知此地並非憧憬故裡之處,此時也非感慨喟歎之時,“隻是此處天井深得江南神韻,隻怕伯父也與江南淵源頗深。”
火龍曆經光陰悠悠非是不知其中事理,隻是事事如迷局,大略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時極易做時極難。初陽言語一出,火龍微微點頭笑道:“誰能事如春夢了無痕,未知我幾句怨語倒讓初陽有此群情。這一番談吐雖仍有稚嫩之感,但能切中關鍵,實屬可貴。”
一起行來,見過八百裡秦川煙塵飛揚,聽太高亢秦腔震民氣魄,品過異域風情豪放曠達,行過廣袤大漠浩大無邊,受過數百裡火焰山熾熱無雙,卻乍然瞥見這灰瓦白牆小天井、淺水水池綠楊柳彷彿故居,怎不叫初陽熱淚盈眶?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山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他鄉客猶自如此,更何況生於斯善於斯的初陽?於此大漠西域荒無火食處見得故園舊觀,初陽隻覺一草一木格外生情,一牆一瓦分外縈懷。
往昔活波肇事的小狐不在跟前,初陽頓覺心中空落落的,有點孤單難當的滋味:想來舊時本身孤身遠行,小狐在清靈山中單獨等待之情亦是不異。獨坐院中,初陽俄然感覺甘之如飴,微微一笑心中便已豁然。
輕靈劍高低翻舞,運轉自如,乃是初陽用神識與英娘相同進而操控之。隻見劍影過處,飛絮均分;劍舞為圓,滴雨不進,初陽也覺甚是對勁,正要收劍而起,卻見一道紅光疾撲而來,此中另有女童脆聲高叫姊姊。
“初陽過謙了。雖不知你平日辦事如何,但觀你言談舉止,我心中已然稀有。”火龍一點陰霾儘除,豪放至性又現。
“舊事不堪回顧月明中,也不過是些貪癡愛嗔,欲忘不能,欲留不得罷了。悠悠光陰,我等雖見慣存亡拜彆,終不能淡然以對。”火龍腔調雖是陡峭,卻掩不住那淺淺的思惘。
聽得此言,早非少年不識情滋味的初陽如何能不曉得火龍語中含義,因而收斂思鄉之情緩緩開口說道:“若能無情,人何故為人?如果無慾,人則不存。原不知伯父舊事如何,初陽也不該評說師長過往,隻是私覺得:哭笑由己,笑罵任人,隻求無愧於六合便可。思也好,想也罷,任由其如山中白雲自來去;愛也好,恨也罷,我自是青山本來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