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聾發聵的言辭如同利刃,刀刀落在成去非心頭,忍字頭上一把刀,倘忍無可忍,那把把刀到底要揮向何人呢?
殿中,天子把弄著案上硃筆, 狀似無聊,一旁中書舍人見天子手底仍壓著此役軍報, 遂輕聲道:“今上, 您倘是看好了, 容臣清算。”
“今上不成如此悲觀,大司馬能有本日,隻在一字,便是忍,他既能忍,今上便也能忍,當日鐘山也好,東堂也好,無不是稍縱即逝之機,大司馬冬眠啞忍一朝發力,乾坤竄改,臣覺得這也恰好恰是今上可效仿處,今上莫非未曾發覺,今後也恰好恰是運轉之時?”
鳳凰八年浙東兵變於入秋前大抵告終, 馬休率一眾殘部消遁海上,王師搜尋半月無果,於帝國而言,一來仍可算隱憂一件, 遂東南本地鑒戒不成敗壞, 二來此一役中,京口府兵推鋒而進,威名大震,於短短數月間便光複三吳諸郡,天心大喜的同時,亦懷大憂,京口府兵實際魁首乃成大司馬,乃時民氣照不宣的究竟, 這支遠甚中樞王師的流民軍隊, 於天子群臣而言,可仰仗,卻更需防備, 是以天子在例行封賞過後, 心境還是悒悒。
“韓奮,”天子淡淡一笑,“用不著你提示朕,”他摔下軍報,起家負手踱起步來,大殿裡燭火一時隻映著天子陰霾的麵孔。
天子行動一頓,低首看了看本身這一身繡服,嘲笑道:“中書舍人,你說,朕像不像漢獻帝?走了董卓,來了曹操,當年你兄長為朕血濺太極殿前,彷彿就在昨日,”天子語氣忽傷感不已,茫茫看著四下燈火,“現在,合座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韓伊來。”
秦滔點頭回聲道:“大司馬所言恰是,以是卑職諫言,句章必須由死士來守,一旦逆賊有所行動,便將他們緊緊釘死於第一道防地之上,逆賊所善乃水戰,隻要不是在海上廝殺,他們登岸後,毫不是馬隊敵手。此前他們尚占人多之勢,經此一戰,喪失頗巨,真想再如此興風作浪,隻怕也難。”
“不錯,吳興之當早修建陣地,以備不虞,”成去非挑眉看他一眼,忽就調轉了話鋒,“馬休到底帶了多少人逃遁海上,你內心到底可有個數量?”
“可有實據?”天子目中一驚,韓奮道:“我那舊識,也隻是見陳巡使背了一大一小兩副叉尺出去,方大膽猜至土斷一事。”天子自不懂這些纖細,待韓奮耐煩解釋方清楚一二,不由冷嗤道:“朕還將來得及細究會稽之事發端,倘真是如此,大司馬確是將人悉數獲咎一遍。”年青的天子忽記起一事,於案頭尋出一份上表來,恰是馬休所奏,匪首獅子口大開,大言不慚,要求封王冊封,彼時其言入目,自引得天子大怒,現在再細細重觀,方留意馬休所舉大司馬各條罪行,懇請天子誅殺其人以泄民憤,天子終究現在得不一樣收成:
“你如何看這一回浙東的事?”
“馬休殺的是哪幾家官員?朕記得除了會稽沈氏,亦有出任處所的烏衣巷後輩,是嗎?”
“錯誤已鑄,你現在跟我說這個了偶然義,”成去非一語擋截,他滿麵寂然地看著秦滔,“我已說過,下不為例,現在我擔憂的是馬休手裡另有很多人馬,小小的海鹽縣城,並無充盈兵力,倘馬休猛攻不鬆,海鹽守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