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慈悲之心,愛其才調又遺憾其迷障,遂將瓷瓶的藥粉倒了些在高修遠身上,從屋裡隨便尋個布條裹起來。
甄曙畢竟冇本領跟韓蟄耍橫,咬牙切齒,“我會照實稟告皇上,等你們發落!”
靠牆的角落裡是一方長案, 上頭擺著各色顏料和粗細分歧的幾十支狼毫, 正中間畫卷鋪著兩幅畫。
高修遠抬起手,掌心和手指有幾道傷口,應是跟甄嗣宗對峙時劃破的,血跡殷紅。方纔隻顧著內心仇恨,竟半點也未曾發覺。
匕首仍刺在甄嗣宗身上,高修遠紅著眼睛渾然不顧,握緊手柄,便往裡頭刺去。
高修遠坐在桌邊,眼睛還是赤紅,神情卻有些呆怔。
高修遠寄住在普雲寺一年, 雖非持有度牒的和尚, 卻因他畫中的超然蕭灑,得方丈和寺中和尚賞識, 有僧舍可住, 還在僧舍旁專設了一間屋子作畫。
甄嗣宗粗粗瞧過,還算對勁。
三位和尚擺佈合力,將高修遠扯開,隻剩帶血的匕首仍留在甄嗣宗腹部。
現在屋門緊閉, 裡頭隻高修遠和甄嗣宗兩小我。
韓蟄目光微沉,“你的手——”
至於高修遠, 在他眼裡不過是不諳世事,隻會吟風弄月的天真布衣。
他站起家來,韓蟄才瞧見他玉白錦衣上的血跡,大團暈染開,手指縫亦有血緩緩流下。
畫麵以外亦有鈐印,題“花開佛國香”五個字。
論筆法意境,這兩幅圖繪之過密,不及他山川畫悠遠留白的靈秀神韻。
鋒利的劇痛傳來,甄嗣宗突然發覺,下認識便往側旁退避,四十歲男人結實的手臂伸出,毫無章法,狠狠捶在高修遠的肩頭,旋即一聲痛呼,高喊拯救。
韓蟄端倪沉厲,盯著高修遠,冇出聲。
冷淬的鋒刃向前,脫手狠而準,在甄嗣宗發覺之前,刺破他的堆疊衣裳,冇入腹中。
殷紅的血頃刻湧出,將斑斕衣裳染透。
韓蟄掃他一眼,冷然看向被方丈用繩索縛住的高修遠,“走。”
且拋開舊怨成見,兩幅畫當真去瞧,倒也算意境獨到。
高修遠低頭,卻見韓蟄的手俄然伸過來,掌心托著個藐小的瓷瓶。
甄嗣宗心中哂笑。
他開口,聲音猶帶恨意,“甄嗣宗冇死?”
不知過了多久,門扇被人推開,方丈陪著被轟動後敏捷趕到的韓蟄走了出去。
案上畫卷鋪展,被窗縫裡撲出去的風捲起一角,甄嗣宗躬身將畫紙撫平。
這跟高修遠想做的究竟在差之太遠。
甄嗣宗久居高位,疇前構陷連累高世南時,並冇太將那縣令放在眼裡。厥後高修遠上京為父親討公道,被田保舉薦到永昌帝跟前翻出舊事, 不止甄皇後被斥責, 永昌帝還讓錦衣司重查舊案,令高世南官複原職,如一記清脆的耳光扇在他這位仁義端方的中書令臉上。
屋裡安插得空曠,牆壁上懸著很多山川畫作,有裝裱過的,亦有畫到一半, 隻將大幅宣紙貼在牆上的, 非常混亂。
方丈高呼和尚來救,甄嗣宗滿臉痛苦之色,神采慘白地靠在牆壁,目呲欲裂。
方丈歎了口氣,雙掌合十,向韓蟄道:“高公子幼年莽撞,貧僧也有照看瀆職之過,還請大人念他幼年,從寬發落。”
甄曙聞訊趕來,勃然大怒,若非方丈攔著,幾近闖進高修遠的僧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