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謝了樵夫,披榛覓路,到了一個村莊,不過四五家人家,幾間茅舍。屋後有兩棵大楓樹,經霜後,楓葉通紅,曉得這是楊家屋後了。又一條巷子,轉到前門,門前一條澗溝,上麵小小板橋。兩公子過得橋來。瞥見楊家兩扇板門關著。見人走到,那狗便吠起來。三公子自來叩門。叩了半日,內裡走出一個老嫗來,身上衣服甚是襤褸。兩公子近前問道:“你這裡是楊執中老爺家麼?”問了兩遍,方纔點頭道:“便是,你是那邊來的?”兩公子道:“我弟兄兩個姓婁,在城裡住。特來拜訪楊執中老爺的。”那老嫗又聽不明白,說道:“是姓劉麼?”兩公子道:“姓婁。你隻向老爺說是大學士婁家便曉得了。”老嫗道:“老爺不在家裡。從昨日出門看他們捕魚,並未曾返來。你們有甚麼說話,他日再來罷。”說罷,也不曉得請出來請坐吃茶,竟自關了門歸去了。兩公子不堪悵悵,立了一會,隻得仍舊過橋,依著原路,回到船上,進城去了。
船搖著行了有幾裡路。一個賣菱的船,船上一個小孩子搖近船來。那孩子手扶著船窗,口裡說道:“買菱那!買菱那!”船家把繩索拴了船,且秤菱角。兩公子在船窗內伏著問那小孩子道:“你是那村裡住?”那小孩子道:“我就在這新市鎮上。”四公子道:“你這裡有個楊執中老爹,你認得他麼?”那小孩子道:“如何不認得?這位老先生是個和藹不過的人,前日趁了我的船去前村看戲,袖子裡還丟下一張紙卷子,寫了些字在上麵。”三公子道:“在那邊?”那小孩子道:“在艙底下不是?”三公子道:“取過來我們看看。”那小孩子取了遞過來,接了船家買菱的錢,搖著去了。兩公子翻開看。是一幅素紙,上麵寫著一首七言絕句詩道:
劃子搖櫓行了一夜,淩晨已到新市鎮泊岸。兩公子取水洗了麵,吃了些茶水滴心,叮嚀了船家:“好好的看船,在此服侍。”兩人走登陸,來到市稍絕頂鄒吉甫女兒家。見關著門。拍門問了一問,才曉得老鄒佳耦兩人都接到東莊去了,女兒留兩位老爺吃茶,也未曾坐。兩人出了鎮市,沿著通衢去,走有四裡多路,遇著一個挑柴的樵夫,問他:“這裡有個楊執中老爺家住在那邊?”樵夫用手指著:“瞭望著一片紅的便是他家屋後,你們打從這條巷子穿疇昔。”
公子曉得他出了監,天然就要來謝。那知楊執中並不曉得是甚麼原因,縣前問人,說是一個姓晉的晉爵保了他去。他自內心想,平生並認不得這姓晉的。迷惑一番,不必管他。落得身子潔淨,且下鄉家去還是看書。到家,老妻接著,喜從天降,兩個蠢兒子,日日在鎮上打賭,半夜也不歸家。隻要一個老嫗,又癡又聾,在家燒火做飯,聽候流派。楊執中次日在鎮上各家熟悉處逛逛,鄒吉甫因是第二個兒子養了孫子,接在東莊去住,未曾會著。以是婁公子這一番義舉,做夢也不得曉得。
畢竟這船是那一名朱紫,且聽下回分化。
不敢妄為些子事,隻因曾讀數行書。
這日雖霜楓淒緊,卻喜得氣候晴明,四公子在船頭上,瞥見山光水色,盤桓瞭望,隻見前麵一隻大船,趕將上來。船頭上一小我叫道:“婁四老爺,請攏了船,家老爺在此。”船家忙把船攏疇昔,那人跳過船來,磕了頭,瞥見艙裡道:“本來三老爺也在此。”隻因遇著這隻船,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