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到了。”蕩子嘶啞的聲音中有著一絲不易發覺的顫抖,“每天子時,子母蠱就會發作,嚴兄,待會我要運功相抗,費事你了……”
“一串?就算全數磨碎了給你也不算甚麼,隻是他那身上好的毒肉要分給我,讓我養一養蠱兒。”蚺婆陰沉一笑,大風雅方分派起來,像是蕩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首。
現在夜,他終究見到了真正的凶蠱。
相較操船者的警戒,乘船的沈雁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既不運功也不說話,敞亮的眸子中彷彿籠上了一層水汽,看起來帶著點渙散的惰懶,一動不動諦視著身邊滾滾東去的汙流。
清楚抬腳就能跨上河岸,但是嚴漠的身形未動,隻是如同一尊石像,手握竹篙,聳峙在船頭。明月如鏡,波瀾似海,水霧已經儘數褪去,緩緩清風拂過臉頰,伴跟著力竭的長笑,伴跟著不動的身影,夜色愈發濃厚。
簡簡樸單一個承諾。沈雁唇邊綻出了個藐小淺笑,不再多言,擺出五心朝天姿式,端坐在被烏蓬諱飾的船艙內,閉上了雙眼。
“沈雁那小子中了我的子母蠱,夜間必定是走不了多遠的,我們頓時跟疇昔,說不定還能攔個正著……”
在無可按捺的顫栗中,一聲輕響終究突破了咽喉停滯,溢位喉腔。沈雁笑了。不是慘嚎,不是痛哭,他笑出來聲。笑聲由低至高,如同高山而起的波瀾,聲聲不斷,直衝雲霄。蕩子的嗓音醇厚,笑聲動聽,他若高興大笑,就如同漫天春花齊齊開放,就如同颯爽清風吹散浮雲,任何聽到他笑聲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笑容滿麵,被他聲音中的歡愉高興傳染。
整整一個時候,沈雁的長笑終究低了下去,那點紅痕重新回到了眼眶下,不甘的躍動兩下,隱冇不見。他的身形一晃,栽倒在了船艙中。
見沈雁閉目,嚴漠手中的船槳緩緩慢了下來。運功最忌諱的便是外物滋擾,更彆說這類攸關性命的蠱毒之爭,萬一在緊急關頭因為船隻顛簸出了甚麼不測,結果自是不堪假想。有了決計節製的船速,那明顯近在天涯的河岸,俄然又顯得悠遠了起來,綁在船頭的火把也燃至絕頂,暗中重新籠上,連水霧都濃厚了幾分,再也看不清船艙裡的身影。
“你這肮臟東西。”此次就連蚺婆都冷哼了一聲,“謹慎手腳不潔淨,被樓主直接除了了事!我看那群黃河鬼徹夜是不成了,要渡河,起碼也要比及明日。”
“他可不是姚浪。”鶴翁嘿嘿一笑,“此次樓主就是命我們去抓他呢,是筆天大的買賣。冇想到竟然跟你的獵物混在了一處,便宜你了!如許,我們幫你殺了沈雁,你轉頭把他交給我,讓我做一串毒骨如何?”
沈雁抖的更短長了,冇有哪個習武之人能忍耐血脈中的刻骨劇痛,恰好他還要守住心神,要用內力停止蠱蟲,要把氣血灌輸於任脈當中,任蠱物撕咬,也要護著各穴衝要。這行功已經不像是節製,反而如同獻祭,以本身血肉硬抗蠱蟲殘虐,護住心脈、丹田,留一息朝氣。
但是沈雁不從,放聲大笑,淚灑衣衿。不聽,不從!
天光尚且渾沌,距拂曉另有些時候。
天突、璿璣、華蓋……那紅痕像是一隻真正的活物,在任脈當中暢遊,每到一個穴位都要躍動掙紮,像是要破穴而出。但是任脈乃是習武之人最關頭的兩脈之一,有“總任諸陰”,調劑諸身陰經氣血的感化。若任脈破壞,氣海便要崩潰,渾身內力皆喪,諸陰告竭,瞬息就冇了性命。蠱蟲惡毒,在任脈當中浪蕩,以陰養陰,以血養命,就如刮骨鋼刀,一寸寸分裂任脈穴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