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太婆的嘟囔,鶴翁不屑的哼了一聲:“河上不另有水鬼嗎?說不好兩人已經命喪黃河了,我們還急個甚麼。”
天光尚且渾沌,距拂曉另有些時候。
“時候到了。”蕩子嘶啞的聲音中有著一絲不易發覺的顫抖,“每天子時,子母蠱就會發作,嚴兄,待會我要運功相抗,費事你了……”
圓月還遙遙掛在天涯,敞亮如鏡,卻還是洗不脫林中的陰冷鬼氣。
但是現在,蕩子的笑聲中冇有了歡愉,冇有了暢快,隻要刻入骨髓的疼痛,因為力竭沙啞不堪。那不是讓人鎮靜的笑聲,隻能令民氣聲悲憫。但是蕩子還是放聲大笑,笑聲中難耐痛苦,卻毫無悲苦;歡愉不在,卻還是有巍然傲骨。他在笑那蠱蟲不自量力,笑那蚺婆狼狽失色,笑那環繞著本身永不消逝的陰魂。他的笑聲中有淚,血淚,班駁烏黑,順著臉頰滑落,侵入骨髓的劇毒也在隨蠱蟲殘虐,想要讓他為之屈就。
“你這……”莽漢正待怒罵,誰知蚺婆、墨客也都各自盤膝坐下,不再理他。憋了半天肝火無從宣泄,他猛力一踹身邊的大樹,隻聽霹雷一聲巨響,樹乾回聲而到,一陣灰土鋪天蓋地捲來,反而嗆得他大咳幾聲。
像是想起了黑衣殺神身上的戾氣,蚺婆悄悄打了個顫抖,冇有實足的掌控,她甘願離那人遠些纔好。
如何剛烈的男人,碰上如許的凶蠱怕都要痛得哀嚎出聲,乃至各處打滾。但是沈雁恰好不動,固然渾身抖得如同風中枯葉,卻還是強撐著端坐於地,格格輕響從他喉中溢位,像是在停止即將破口而出的慘嚎,血腥味已經壓過了甜美,點滴汙血順著五官溢位。冇人能設想他此時接受的是多麼疼痛,但是那一條線繃得再緊也未曾斷裂,沈雁紋絲不動。
蚺婆杖上帶毒,冇人敢等閒硬扛,那枯瘦老者卻渾不在乎,指尖一彈,白森森的骨粒就脫手而出,撞在杖上。杖頭一歪,從他身側落下。一陣悉索輕響從老者腕上傳來,隻見一串長長的骨鏈繞在他與枯骨無異的手臂之上,上麵每一顆串珠都是天靈蓋上的頂骨所製,透著股陰沉寒意,也不知這串骨鏈下凝集了多少亡魂。
嚴漠手上的雙槳微微一滯,旋即又如常劃了起來,“有我在。”
蚺婆怒從心起,一杖揮了疇昔:“鶴老鬼,你給我閉嘴!”
“一串?就算全數磨碎了給你也不算甚麼,隻是他那身上好的毒肉要分給我,讓我養一養蠱兒。”蚺婆陰沉一笑,大風雅方分派起來,像是蕩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首。
清楚抬腳就能跨上河岸,但是嚴漠的身形未動,隻是如同一尊石像,手握竹篙,聳峙在船頭。明月如鏡,波瀾似海,水霧已經儘數褪去,緩緩清風拂過臉頰,伴跟著力竭的長笑,伴跟著不動的身影,夜色愈發濃厚。
但是看不到,卻能聽到、嗅到。隻過了約莫半刻鐘,船艙裡傳來了牙關相叩的聲響,開端隻是悄悄幾下碰撞,伴跟著如同篩糠般的顫栗逐步麋集起來,一股說不上是腥臭還是苦澀的味道從烏蓬下傳來,跟艙裡本來濃厚的魚腥味兒混在一處,透出森森詭譎。蠱毒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