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扶起黃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進流,扶歸本寨,昏絕幾次。動問之人,無不下淚。魯肅也往看問了,來至孔明船中,謂孔明曰:“本日公瑾怒責公覆,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犯顏苦諫;先生是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孔明笑曰:“子敬欺我。”肅曰:“肅與先生渡江以來,何嘗一事相欺。今何出此言?”孔明曰:“子敬豈不知公瑾本日毒打黃公覆,乃其計耶?如何要我勸他?”肅方悟。孔明曰:“不消苦肉計,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黃公覆去詐降,卻教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子敬見公瑾時,切勿言亮先知其事,隻說亮也抱怨都督便了。”肅辭去,入帳見周瑜。瑜邀入帳後。肅曰:“本日何故痛責黃公覆?”瑜曰:“諸將怨否?”肅曰:“多故意中不安者。”瑜曰:“孔明之意如何?”肅曰:“他也抱怨都督忒情薄。”瑜笑曰:“今番須瞞過他也。”肅曰:“何謂也?”瑜曰:“本日痛打黃蓋,乃計也。吾欲令他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就頂用火攻之,能夠取勝。”肅乃暗思孔明之高見,卻不敢明言。
雖輿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聞。初若溟濛,才隱南山之豹;漸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鯤。然後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蒼茫,浩乎無邊。鯨鯢出水而騰波,蛟龍潛淵而吐氣。又如梅霖收溽,春陰釀寒;冥冥漠漠,潔浩漫漫。東失柴桑之岸,南無夏口之山。戰船千艘,俱沉湎於岩壑;漁舟一葉,驚出冇於波瀾。甚則穹吳無光,朝陽失容;返白天為昏黃,變丹山為水碧。雖大禹之智,不能測其淺深;離婁之明,焉能辨乎天涯?因而馮夷息浪,屏翳收功;魚鱉避難,鳥獸潛蹤。隔斷蓬萊之島,暗圍閶闔之宮。恍忽奔騰,如驟雨之將至;紛繁雜遝,若寒雲之慾同。乃能中隱毒蛇,因之而為瘴癘;內藏妖魅,憑之而為禍害。降疾厄於人間,颳風塵於塞外。小民遇之夭傷,大人觀之感慨。蓋將返元氣於洪荒,混六合為大塊。“當夜五更時候,船已近曹操水寨。孔明教把船隻頭西尾東,一帶擺開,就船上擂鼓號令。魯肅驚曰:“倘曹兵齊出,如之何如?”孔明笑曰:“吾料曹操於重霧中必不敢出。吾等隻顧酌酒取樂,待霧散便回。
瑜邀孔明入帳共飲。瑜曰:“昨吾主遣使來催督進軍,瑜未有奇計,願先生教我。”孔明曰:“亮乃碌碌乾才,安有奇策?”瑜曰:“某昨觀曹操水寨,極是嚴整有法,非等閒可攻。思得一計,不知可否。先生幸為我一決之。”孔明曰:“都督且休言。各自寫於手內,看同也分歧。”瑜大喜,教取筆硯來,先自暗寫了,卻送與孔明;孔明亦暗寫了。兩個移近坐榻,各出掌中之字,相互旁觀,皆大笑。本來周瑜掌中字,乃一“火”字;孔明掌中,亦一“火”字。瑜曰:“既我兩人所見不異,更無疑矣。幸勿漏泄。”孔明曰:“兩家公事,豈有漏泄之理。吾料曹操雖兩番經我這條計,然必不為備。今都督儘行之可也。”飲罷分離,諸將皆不知其事。
且說周瑜正理睬進兵之事,忽報江北有船來到江口,稱是蔡瑁之弟蔡和、蔡中,特來投降。瑜喚入。二人哭拜曰:“吾兄無罪,被操賊所殺。吾二人慾報兄仇,特來投降。望賜收錄,願為前部。”瑜大喜,重賞二人,即命與甘寧引軍為前部。二人拜謝,覺得入彀。瑜密喚甘寧分付曰:“此二人不帶家小,非真投降,乃曹操使來為特工者。吾今欲將計就計,教他通報動靜。汝可殷勤相待,就裡防備。至出兵之日,先要殺他兩個祭旗。汝切須謹慎,不成有誤。”甘寧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