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裡鋪著地氈,底下有火炕,比外頭和緩很多,但銅掐絲琺琅的四方火盆裡還是燒著紅蘿炭。氛圍中有一股龍涎和鬆枝異化的濃厚香味。
……
夜深之時,紫禁城傳來喪鐘,沉悶的鐘聲迴盪在整座皇城裡。
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也有力抗爭。
她俄然出現一陣心傷,起家施禮,聲音很低:“皇上多保重龍體,不然太後在地府之下也不會放心。臣婦幫不上您甚麼,唯有日日誦經,禱告您安康。”
端妃上前密切地挽著若澄的手臂道:“澄兒,皇上等待多時了,你快出來吧。”
端妃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後恕罪。昨日臣妾服侍皇上湯藥的時候,皇上提起孝賢太後,說澄兒之前養在太後身邊,兩人有兄妹的情分在,隻是好久未見了,想見她一麵。當時李公公也在的。”
“奴錯了,今後必然重視。”李懷恩臉上賠著笑,皇後也不好再說甚麼。
沈若澄坐在馬車裡,臉朝著窗外。她著三品淑人的服飾,深青色繡雲霞孔雀紋的霞帔壓在紅色大衫上,底下掛著鈒花金墜子。金冠上的翟鳥口銜珠結,垂落至臉側,整張臉明豔而又端莊。
那人的可駭,隻有身為敵手的他才曉得。
若澄靈巧地應是,跟在帶路寺人的身後走了。
李懷恩躬身回道:“剛得了信兒,淑人正往這邊來。”
天剛亮不久,一輛華頂馬車在路上奔馳,朝大明門駛去。大明門前的棋盤街,是都城百姓來往東西的要道,市鋪林立,竟日喧嘩。因天未大亮,現在隻要沿途掃雪的兵衛和零散的路人,顯得有些冷僻。
李懷恩立即去搬了瓷繡墩過來,卻躊躇該放在那裡。直到朱翊深收回不耐的一聲,他才從速搬到龍塌旁,請若澄疇昔坐。若澄謝恩以後坐下來,手嚴峻地攥在一起。
約莫半月之前,泰興帝在北郊圍場打獵之時,不慎墜馬,傷勢非常嚴峻,已好久未曾露麵。皇城表裡民氣惶惑,幸而朝政由幾位輔臣穩持,纔不至於大亂。
素雲擰了金飾的帕子給她擦臉:“女人是不是做惡夢了?瞧這滿頭大汗的。”
說完,端妃看向身側的李懷恩,李懷恩趕緊應了一聲:“皇後孃娘,的確是皇上的意義。”
朱翊深安靜地移開目光:“昨夜朕夢見母親,她問起你的近況,朕竟答不上來……葉明修待你好麼?”
她的嗅覺活絡,這四周有一股藥味,但被殿內濃烈的香氣所袒護。
蘇皇後的手在袖中收緊,臉上還是安閒地笑著:“本來如此。李懷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本宮纔是後宮之主,既然皇上有所托,也該由本宮來安排纔是。”
朱翊深重新展開眼睛,側頭看向簾子處。氛圍中還浮動著一抹暗香,世人鮮少曉得,茉莉是他最喜好的香氣,莫非她……過往的細枝末節從影象的深處閃現出來,逐步變得清楚非常。
泰興五年的臘月,都城下了一場紛繁揚揚的大雪。年關將至,本是一年中最熱烈的時候,卻因尚在英年的天子病重,都城覆蓋在一片愁雲慘霧當中。
“朕有些累了,你歸去吧。”朱翊深擺了擺手,怠倦地閉上雙眼。
葉明修先上馬車,然後伸手扶老婆下來,早有帶路的寺人在那邊等待。葉明修舉步要走,又轉過身整了整沈若澄的霞帔和金冠,臉上帶笑道:“路滑,走得謹慎些。等前朝的事忙完了,我便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