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中抱膝而坐的霍令儀也終究抬起了一雙瀲灩桃花目，她半側著身子往窗外看去，銀河似羅盤，打在她明豔的麵龐上平增了多少清冷之色…她是午間醒來的，本來覺得是墜入山崖未死。

霍令儀伸展了胳膊任由人穿戴著，等接過杜若奉來的帕子拭了回臉，口中纔跟著問了一句：“常將軍何時過來？”常將軍是父王的部下，也是他的親信。

霍令儀抱膝坐在臨窗的軟塌上，軟塌邊上的一排木頭窗欞皆大開，六月的夜已有多少酷熱，或是要下雨的原因，今兒個夜裡更是悶熱得令人難耐。屋子裡未曾點燈，隻要點點銀河從外頭打來，模糊照亮了這一室背景。

常青山回府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他未曾回正房，反倒是徑直去了書房。現在夜色已起，書房當中卻並未點燈，他方纔排闥走了出來，屋中便傳來一道懶惰的男聲：“人走了？”

…

霍令儀半坐起家，眼掃過屋中背景，而後是啟了紅唇讓兩人出去服侍。

說話的是紅玉，帶著幾分擔憂與孔殷：“自打郡主今兒個醒來後便有些不對勁，莫不是來時淋了雨病著了？不可，我得去請大夫給郡主看看。”

夜色沉寂。

等走到屋中，常青山看著屏風後的身影，忙單膝跪了下來，聲音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悲拗：“郡主。”

“都是一些平常話，隻是…”常青山仍舊低垂著端倪，他想起城門口那人俄然握住了韁繩，一雙瀲灩桃花目掃過這邊疆小鎮，跟著是朝他看來“您跟著父王幾十年，這麼多年，跟著父王的那些人都晉升了，唯有常叔叔仍舊在這個位置不動。”

她的父王啊，平生忠貞報國，最後葬於這邊疆小鎮，卻連一具屍首也未曾留下。

霍令儀看著紅玉手中捧著的匕首，匕首早已被烽火燒得瞧不出本來是個甚麼模樣了，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父王長年戴於身側的匕首，她曾向父王討要過無數次，隻是父王怕匕首鋒利總不肯給她…倒是未曾想到光陰翩躚，這匕首還是到了她的手中。

等他把這話說出來的時候，隱於黑暗中的男人卻俄然地輕笑一聲，他這一聲笑不似先前的冷寂，倒是平增了多少懶惰風騷味：“她若真曉得了甚麼，也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分開這個處所。”

常青山記得那人說話的時候，聲音冇有任何波瀾，就連端倪也冇有一絲竄改…可他隻要想起那人朝他看來的眼神，卻還是覺著有一股滲人的涼意襲滿滿身。

待過了好久，她才重新開了口：“多謝常叔叔親身跑這一趟。”

常青山心中想著這樁事，眉心便也跟著折了一回：“您說郡主這話是個甚麼意義？難不成她是曉得了甚麼？”

他把手中的頭盔置於一側，而後纔開了口：“邊疆人多眼雜，這一趟，您不該來。”

霍令儀一向未曾說話，她低垂著端倪，雙手緊緊交握著…這些話，她並不是頭一回聽。她覺得經了光陰的沉澱，經了世事的滄桑，她已不會再像上回聽時那樣肉痛了，隻是比及真正如許再經曆一回，她卻還是疼得喘不過來。

父王…

“不過――”男人的眉毛微微挑了幾分，口中是又跟著一句：“這個小丫頭，現在倒真是越來越風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