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停了停,他回身便往花障裡行去。
她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側首回望。
這位傅三郎的大名,她們可都是傳聞過的,亦有一兩個曾見過他,方纔提聲喚出傅大人的,便是認出了他來。
那群婦人垂垂行遠,他的身後便傳來了模糊的衣料摩擦的聲響,若聽得細些,還能聞聲那流蘇輕拍裙襬的聲音。
她再是厭著那一家子人,卻也畢竟是姓顏的,這幾小我卻將她家裡的事當作笑話兒來講,語氣中極儘調侃鄙薄之意,這叫人如何聽得下、忍得住?
總歸今兒結婚的是傅琮,長房纔是最要緊的,他這個三叔少露幾麵兒,想必也不會有人重視到。
顏茉此時卻在內心大大地鬆了口氣。
傅庚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世人到此方反應過來,她們這是來平南侯府做客,這位傅三郎,可不就是平南侯府的三老爺麼?
“傅……傅……大人?!”這聲音即使並不大,卻充足驚醒這群如入夢中的女子。
現在他這一露麵,凡是心中有些成算的,必不會再留在這裡了。
頓了頓,傅庚終是微微點了點頭,和聲道:“顏女人。”
本日女客來得也多,這會子想必恰是新婦入洞房之時,晴湖山莊定是熱烈得緊。這聞笛彆館雖說一貫少有人來,但也並非避人之所,且此時又恰逢花期,那薔薇架搭就的穹頂彆是一番意趣,萬一又像上回那樣,在這清幽花好處逢上幾個不速之客,卻也煞風景得很。
這還真是怕甚麼來甚麼,他方纔就不該走神,現在倒是不易脫身了。
她張了張口,阿誰“謝”字卻被花香淹冇,忽爾便填滿了她的口鼻,一起填進她的心。
那般貌若謫仙、兩鬢蒼雪的男人,與那傳說中那鼎鼎大名的傅三郎合該便是一人纔是,可愛她卻白長了一雙眼睛,竟犯了以貌取人的錯,或者說,是犯了以衣取人的錯,對這位傅大人那般不敬,若傅庚是個愛計算的,隻怕此時已經要出語痛斥了。
兩小我相對而立,心底裡同時生出荒誕與啼笑皆非之感。
內心揣著這個動機,他走得更加心不在焉,待聞聲耳畔傳來潺潺水聲時,這才發覺,他已然站在了聞笛彆館的淺溪邊兒上,麵前落英成陣、亂紅飄墜,清澈的溪水裡寥落了無數的粉蝶兒,石階上也滿滿皆是,堆雪似地鋪了一層,倒是東風捲得均勻。
傅庚一下子愣住了腳步。
“……依我說,你且歇了給你那表兄續絃的動機纔好,”一個有些張揚的聲音說道,聽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不過那語氣裡卻有種老氣橫秋的味道,還雜著多少驕易:“那顏女人雖是不差,可顏家倒是商戶,這倒還也就罷了,偏那顏家現在式微的得很,若婚事得成,今後那一家子還不得粘上身來?便是費事事也少不了你的,你何必找這個罪受?”
自那一日從傅珍處得來動靜後,常常回思前事,顏茉便要驚出半身的汗來。
卻未想,他倒是與傳說中分歧,人雖冷些,卻,暖和得緊。
來人想必亦是未曾想到此處竟然有人,也愣了神。
他挑了挑眉,也不轉頭,兀自將肩上落英拂去,方向著無人處開了口:“鄙人先行一步。”頓了頓,又添了一句:“顏女人還請少待。”語罷,袍袖一擺,大步轉過了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