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已搬來椅子倒好茶，氛圍中滿盈開蘋果和陳皮的香氣，女子嗅著這熟諳的氣味，鼻子一陣發酸，她緩緩的踱步到椅子邊，得體風雅的坐下，腰板挺的直而秀美，膝蓋併攏，白淨的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她穿戴粗布縫製的衣褂，滿身並無金飾裝點，手上連隻玉鐲子也沒有，黑亮的髮髻簡樸的盤在腦後，在耳邊留下一縷純潔的髮絲。可固然穿著儉樸無奇，她流暴露的氣質並不便宜，如同空穀幽蘭般的婉約。

王媽的神采頓時暗沉下來，她俄然認識到這是誰的孩子，但為時已晚，小鳳領著露露的母親進了門，走入了院子。那女子低垂著頭，一味的把臉往外偏，拽著露露的衣領朝門口拖，惹得孩子手舞足蹈，哇哇大呼。

露露舉起小手抹眼淚，小腳在地上直跺，“媽媽不要走，媽媽留下來，媽媽不要走。”

王媽也笑道：“是啊，我方纔也想說呢，這姣美的小樣，這走路的姿式，像……”

露露擺著小手道：“奶奶，再見。”

墨茹抓起一把牛奶糖塞到露露衣服兩邊的口袋裡，“裝滿滿，露露留著漸漸吃。”

墨茹的眼眶潮濕，過了很久，她問道：“你父母在洛陽過的好麼，”

“因為外公，因為每年都是外公為我剪頭髮。”

或許是晌午的陽光曬的人腦筋發漲，或許是運氣的搗蛋，墨茹微閉上眼，恍恍忽惚道出的竟是，“淑慧，再見哦，下次不要拿剪刀玩了，小孩子不成以玩剪刀的。”

小鳳道：“要玩你回家玩去。”伸手欲抓住她，小女孩“格格”笑著躲開了，她直往內裡跑，跑到墨茹腳邊。

墨茹笑道：“你是誰家的囡囡啊，長的可真標緻呀。”

“露露，這名字真好聽。”

墨茹仰開端，死力禁止感情的顛簸，淑玫站起來，跟她告彆，“嬸嬸，我們走了。”

瑾梅一輩子要強好麵子，滬森賣掉了劉家三個廠子，對她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她有苦無處述，悶在心頭髮慌，又想著扶助致高把劉家殘存的財產做大做強。無法致高徒有興趣，卻不是做買賣的質料，喜聽奉承阿諛之言，本性過火，執迷不悟，難以聽進彆人的奉勸，把劉家的家底敗得乾清乾淨。

淑玟未對墨茹講出真相，據她的孃舅在信中的描述，她母親的身材已一日不如一日，年後查出得了婦科病，胸部痛的難以忍耐，大夫說要保命必須切掉**，可瑾梅執意不肯，導致病情更加的惡化。

女子不轉動，肩頭微微顫抖，半晌，她抬起波瀾澎湃的淚眼望著墨茹，喊了聲：“嬸嬸。”

露露拍打衣袋，對勁的反覆道：“裝滿滿，漸漸吃。”

墨茹還想哄她一會，隻見有人在巷子裡喊：“露露，露露，你在哪呢，”

露露一下躍到地上，嘴中應道：“媽媽，我在這呢。”

墨茹抱起她放到腿上，逗她道：“你也是來‘剃龍頭’的，”

墨茹嘴角動了動，她想問淑慧有無訊息了，但是她掙紮好久，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的目光移到露露身上，那是活脫脫的小淑慧啊，她摸著露露的頭，想起淑慧這麼大點的時候，老是圍在她們一群打牌的女人身邊，偷偷的用剪刀在她們的旗袍上剪下一條口兒。

兩人正談笑著，在掃地的丫環小鳳聽到鈴鐺聲，昂首一看樂了，一個小女孩歪歪扭扭的跑進來，小鳳抓著掃帚趕她，“出去，到外邊玩去，彆擾到太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