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大相國寺,紅牆碧瓦,殿閣嵯峨,清冷的銀輝灑下,寶刹禪林一派寂靜厲穆。
而眼下就有一個離開是非的機會。
安喜平本來倚在床榻邊守夜,被冷風灌了個機警,從速起家,繞過屏風,隻見窗牖大敞,便上前合上。
明元24年,京畿初次入冬無雪,父皇命他祈雪,不想三今後,公然天降大雪,免了入春早旱之危。
他閉上眼睛,父皇驚詫討厭的目光,母後疏離嫌棄的臉孔,孟留君虛假造作的嘴臉,統統皆曆曆在目,不是夢!
主張必然,梁澄不由收回一陣壓抑的笑聲,乃至很成心興地走進梅林,靠近一簇梅花,一縷冷香鑽入鼻翼,沁民氣脾。
“喜平……”梁澄伸手,謹慎翼翼地撫向安喜平的臉側,不成置信地喃喃低語道:“喜平,你還活著……”
大相國寺自太·祖起,便深得皇家書奉,太*祖謂之“為國開堂”,大凡帝王祈福禮佛,無不在此,因而這東北角便專為皇室中人斥地了一處院落雅居。
梁澄此時結跏趺坐於簇簇紅梅當中,仰吸氣候,俯飲地精,心旌倏爾一動,一向不得寸進的境地竟有衝破的跡象,梁澄順其天然,斂神靜氣,運起菩提心經,半晌便物我兩忘。
“殿下?”安喜平這下連脖子都紅了,他訥訥道:“殿下,明早還要主持祈雪,還是早些安息罷。”
他夙來喜梅,寢宮四周,梅枝遍繞,不管是小細宮粉,還是綠萼玉蝶,無所不植,此處倒是可貴的江砂宮粉,烈烈如火,,更稀有株枝乾碗粗的古梅,梁澄一時髦起,竟一個飛身,攀上此中一株,將早就凍得發紫的雙腳縮進披風裡,盤腿坐在粗大的枝乾上。
一陣風過,來人抬手,隨便地夾住一片飛向唇邊的梅瓣,抬眼看向梁澄。
梁澄怔然忘語,他終究曉得甚麼叫“豐采高徹,如瑤林瓊樹,天然是風塵外物”。
此經共分九重,梁澄隻練到第三重,且停在這一重已有兩年,身為太子,他天然冇那份精力研討武道,實在,向來皇族,也隻把它當作修身養性,延年益壽的功法,並不如何放在心上,畢竟大齊立國三百年來,從未有人練成此功,乃至最高不過第六重,堪堪躋身二流妙手,倒是人到期頤之年,還是青絲不改,這也是皇室中人若無變故,皆能長命的奧妙。
兩個小寺人不敢有何疑問,噤若寒蟬,不吭不響地退下了。
梁澄的指尖碰到安喜平白嫩的腮肉上,溫熱的觸感奉告梁澄,阿誰在他麵前被活活杖斃的喜平,的的確確是活著的……
梁澄頓覺通體舒泰,竟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安閒,正要起家,便發明樹下圍著一圈梅瓣,貳心下迷惑,正要細想,卻被一陣踩在斷草殘梗上的跫音打斷,梁澄回顧一望,便見梅林深處現出一抹月白僧衣,疏影橫斜間,來人緩緩穿花而過,威儀棣棣,蕭蕭肅肅,周身不染一塵,好似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
梁澄內心的猜想獲得證明,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半晌,他拍拍安喜平的肩頭,道:“嗯,你不消在這守著了,去隔間裡補個覺罷。”
梁澄伸脫手,看著掌心的紋路,目光觸及被玄金絲纏繞的血舍利,忽地一頓……不……不是夢!
安喜平允要說“使不得”,見梁澄神采不容置喙,隻好委委曲屈地辭職了。
而他手腕上的血舍利也跟著閃過一絲紅芒,複又沉寂,仿若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