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臣子冇有,那麼身為人子呢?金石丹藥,曆朝曆代皆屢禁不鮮,所為者不過乎有害而無益。”薛淇唇角輕揚,望著李錫琮,道,“王爺心中清楚,此時現在,聖躬安,則萬事皆安。王爺如此淡然,莫非已做好聖躬有恙以後的籌算?”
薛淇身著玉色緞襖,月白水紬裙,外罩鴉青色披風,如一抹清風緩緩步入。春日陽光照亮她雲髻上的翡翠鳳凰步搖,伴著她漸行漸近的腳步,那鳳凰便悄悄顫抖,好似隨時都會振翅飛出。金色的光芒順著素淨無儔的麵龐流滴下來,讓人辯白不出她的年紀,也讓人不管見慣與否,都會再度讚歎於她的仙顏。
她說罷端起茶盞,緩緩飲了一口,含笑不語。李錫琮淺笑道,“多承郡主讚譽,我們不過是既來之則安之。”薛淇閒看那一汪瑩瑩茶湯,點頭道,“如此安之若素,卻不大像王爺的性子。”
李錫琮擺擺手,道,“忸捏,我並無審時度勢,未雨綢繆的能為。目下再行考慮,隻但願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李錫琮仍舊沉默,尚未開言,餘光卻瞥見周元笙拂開茶蓋的手指微有一滯,內心驀地有些發空,半晌勉強笑道,“宗室婚姻,原非本身能做得主,我也隻好任憑旨意行事。”
李錫琮麵色微微一沉,沉默很久卻未答話。薛淇觀其容色,便道,“我在大寧府聽到些故事,恐怕京師裡亦有傳聞。王爺想必曉得一件事,皇上已下旨令太子於六月中結婚。厥後有人上書言道,太子大婚,當普天同慶。去歲寧王就藩之時,隻禦賜一正妃,並無側妃,與祖製分歧,正該藉此良機,請皇上再指婚側妃,以完禮法。不知王爺對此事,作何設法,又是何態度?”
薛淇輕笑一聲道,“他那裡走得開,為著去歲上京一趟,已感覺誤了很多練兵用兵之機,再不肯分開大寧府的。”她說話之時,好似著意打量著周元笙,目光隻在她身上來回遷徙,因放緩了聲音道,“你在這裡可還住得慣?”一麵說著,卻已幽幽地望了李錫琮一眼。
李錫琮笑了笑,道,“皇上俄然堅信金石之術,朝中世人始料未及,目下業已分作兩派。邇來這兩派人馬吵得沸反盈天,其間相互攻訐,互指用心叵測之言繁多。反對者中最為鋒利者,倒是新任戶部侍郎,郡主內侄薛崢。皇上各式無法,不堪其煩,遂於月中免除了薛崢,責令其仍遷往都察院任原職。不知郡主所言冗事,是否也有這一樁?”
薛淇雙手扶住她,笑道,“不必鬨這些虛文了。”說著卻向李錫琮施了一禮道,“見過王爺千歲。”李錫琮亦欠身行禮道,“郡主萬福。”
李錫琮笑得一笑,道,“郡主這般問,莫非是京師出了甚麼大事?”薛淇沉吟道,“關乎聖躬,應當算作大事,或可稱為冗事。”周元笙聞言,已是蹙眉一怔,卻聽李錫琮緩緩道,“聖躬無虞,郡主大可放心。隻是皇上服食過那明真道人的丹藥,體力精力皆有大漲之勢,故令那明真抓緊練就新藥,以期延年益壽。”話鋒忽轉,笑道,“郡主所說的大事,便是這個罷?”
薛淇與他對視一刻,俄然點頭笑道,“如此甚好,我亦可放心。”兩人無聲一笑過後,李錫琮看了一眼凝眉不展的周元笙,複問道,“郡主這般在乎任雲從,內裡該有些故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