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明箏入了一回宮。

她身為婢子，自是不敢深說，見梁霄已有悔意，便將賬目指給他瞧。

他奪過她麵前的賬冊，一把甩在地上，那賬薄因日日翻看，多已起了毛邊，用力摔落下去，紙片七零八落散了滿地。

說了半晌話，宮裡留用膳。飯畢陪侍鳳駕遊園，臨溪亭畔，擺了幾扇屏風華蓋，正閒話間，傳報嘉遠候率太醫前來。

瑗姿帶著管事婆子們才走到門口，被這動靜驚住，立時頓足在門前。

她退後一步，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微揚，喚了人來，“瑗華，知會眾管事，本日不回事。傳話各處，一應迎來送往，會客見人，請大奶奶代庖。”

安如雪揹回身不叫他瞧見本身哭腫的眼睛，榻上擺著好幾件繡工精彩的衣裳，眼看就完工做好了，卻給人用剪刀鉸成了碎片丟在那兒，梁霄瞥見，拾起那布片問梨菽等人，“這是甚麼？好好的東西鉸成這模樣，姨娘內心不痛快，你們不會勸著些，如何叫她發這麼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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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霄遊移半晌，暗悔打動講錯，垂下頭去，那紙片就在眼底，上頭蠅頭小字，一行行一句句，密密麻麻寫滿註釋錢款。管家一貫是個操心的活，前些日子明箏遠去田莊，家裡亂成一團，全冇個眉目，他曉得這個家離不得明箏，可若要就此被她對付疇昔，今後安如雪的日子怕是更難……

次日梁霄公然來見明箏。他含笑走入，見瑗華正要遞茶，忙抬手接過來，親奉到明箏麵前桌上。

她抬手撫了撫額角，低聲道：“待會兒管事媽媽們要來對賬，各房順次分發月銀，我怕不得閒，您若冇緊急事，容我先把數量點算了……”

他常常有事要求她，就是這麼一幅奉迎小意模樣，過往明箏還覺有幾分情味，現在瞧他兩眼猩紅，眼底泛著青，――他早就不是疇昔的他，她的表情也全然變了。

瑗華謹慎湊上前，將地上散落的紙頁拾起，雙手奉到梁霄麵前，“二爺怪錯了奶奶，家裡哪房吃穿用度，一筆筆皆馳項目，您若覺著奶奶苛待了姨娘，大可瞧閱帳數比對。奶疾不愈，日夜睡不安生食不下嚥，二爺未見體貼，倒不時指責……”

敬嬤嬤含笑道：“今兒侯爺頭一天宮裡上值……”

梁霄感覺臉上掛不住，見瑗華抽身要走，他捏住她袖角，低道，“可她不與我說，我如何曉得呢？”

她回身邁入裡間，那珠簾滴溜溜搖擺著，黃豆大小的珍珠相互碰撞收回纖細的聲響。

前月明轍和陸筠安撫白樺莊哀鴻一事被上奏朝廷，太後為此勉慰，分批召見了明氏女眷。明箏本是外嫁之女，但她模糊能猜想出幾分，太後成心汲引她孃家、汲引她……至於為甚麼，明箏不敢沉思。

瑗華忙蹲身去拾帳本，聽得梁霄怒道：“不準拾！都滾出去！”

“阿箏，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可不成以不要這麼對付。”

瑗華歎了聲，“二爺與奶奶八年伉儷，該曉得奶奶的為人。紆尊降貴去難堪妾侍，這等事奶奶不會做，也不屑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