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開有如淺顯人家之小扉,迎出酒保雖覺來者陌生,又問得並無預定,卻非常見機冇有拒之門外,躬身將客人迎入,帶去外院一側花廳,奉上桃漿,纔去請來假母。
“真人萬安。”福伯一邊抹著眼角,似是慨歎般答道:“不想郎君手劄才至不久,人便到了京都,不過……真人前日即往洛陽,眼下並不在觀中,郎君快請。”
“阿家,並非兒媳心狠,禁止小叔歸家,一則,郎君好不輕易才得授職,宦途恰好,千萬不能任何閃失,二則,兒媳現下正有孕在身,此回不比疇前,本有些不穩,為此,媳之阿孃廢了很多心機尋醫問藥、佛前卜禱,慈恩寺法師也稱,千萬不能有任何衝撞,是以,媳懇請阿家保全大局。”
叩開觀門,上了年紀的門房怔怔看了賀湛數息,摸索般地問道:“十四郎?”得了一句“福伯”的迴應後,門房衝動不已,忙將人往內請入。
可賀湛四顧一番,見這觀中清寂,再想到起初歸家遭受那番禮遇,隻覺苦悶暗湧,便笑道:“姑母不在觀中,我卻耐不住這清冷,罷了,還是去平康坊。”
“隻賤婢也曾傳聞,瑩陽真人固然不比先帝時風頭,眼下卻也頗得太後情意,倘若十四郎得知是縣君從中作梗,未免不會……”
比如近時名聲赫赫之楊叩玉,雖邊幅平平,然出口成詩,又因脾氣豪宕才辯出眾,談謔之間妙語連珠,長於快刀亂麻措置難堪情境,大受文士權貴追捧,因而“叩玉家”就成為平康坊內門庭若市之地,倘若不是位於曲巷幽僻處,隻怕門前非得擠個車水馬龍。
“瑩陽真人又能如何?眼下已經不比先帝時候,便是她父親南陽郡王,不是也不敢與謝相國、毛相國爭強?太後信奉佛道,這才與瑩陽真人有些話說罷了。再者,十四郎煞星之名可不是我鼓吹出去,更與郎君無關,他若真要憤恨,也該憤恨當初將他送去田莊不聞不問之人。”
淺顯人想要至“叩玉家”飲宴,即便並非叩玉娘子親任席糾,也得要提早半月預定。
一聽有“不速之客”,假母本來籌辦好婉拒之辭,可見了坐在席上隻要一名郎君,穿戴錦衣月袍,腰上雲紋脂玉一見就不是凡品,再觀邊幅,假母幾乎冇忍住讚歎出聲,又察風采,也是神朗不俗,真真一品人才,假母拒客之話就說不出口來。
“姑母去了洛陽?”賀湛站住法度,不無猜疑地問道。
賀湛抬頭,看那高牆以內模糊冠蓋,終是牽起一抹含笑,回身大步拜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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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撩袍裾踩鞍上馬,自是往上清觀地點永興坊緩緩行去,十年工夫,這市坊間當然很多竄改,比如當初宣赫一時的裴相國府,明顯已經易主,居住在此再非裴姓,而是新貴謝家,隻見烏頭門內,敞敞一方坪院裡車馬擁堵,竟比當年更加繁鬨。門孃家卒舉頭挺胸,看人一概側目傲視,說話儘是吆三喝四,趾高氣揚竟更勝承天門外皇家親衛,哪有半點裴相曾經禮賢下士溫儒風格?都說現在政事堂諸相,謝饒平還算謙恭,不枉當年才調出眾爾雅之名,隻此番看來,當然謝相國本身不錯,到底是突而起家,顯出束下無能。
“是奉太後之令,往邙山請淩虛子。”福伯才說了一句,便有一中年軍人大步前來,見到賀湛也是一怔,斯須卻咧嘴笑了起來,抱拳一禮:“十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