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兒聞言頓時樂著花,一張臉擠得更加賊眉鼠目,急道:“哎喲!七爺,您真是好眼力!這丫頭但是我費了很多銀子和工夫尋來的!將將不過十四,水蔥兒似的,那裡顛末人事?雖說尚不如姐姐們會服侍人,可您瞧那眉眼,瞧那皮兒,□□兩年,這醉紅樓哪另有彆人用飯的地兒!爺您昨兒走的早,我早早讓她收了場子,歇著去了。”張保兒諂到骨頭裡,如何肯說一宿未曾給那小丫頭吃食,還打了幾棍子遣到後院刷了半夜的馬桶。現在隻膩著嗓音、擠眉弄眼:“七爺,這雲兒女人但是唸了您一宿呢。”
這一開口冇了昨兒酒桌上的稠濁,非常清楚。公然是小生的嗓子,調挑得高,乾清乾淨,極清澈;隻是學戲的出身,稚嫩難掌控,不管曲調如何老是帶著戲韻戲腔,這麼一揉和,反倒有了些彆樣味道。
一曲結束,柳雲兒握著琴低了頭,非常靜。半晌的空檔,齊天睿方點點頭,“好。”說著袖中取出銀袋,拈了一錠五兩放在桌上。
“老主子是哪家?“
“小女……柳雲兒,”小女人跪在本地,低著頭,“……無字。”
小女人技藝不精,彈得陌生,可這曲子,這曲者,齊天睿早已領教,幾番咀嚼,但尋不著,隻是本日最可貴的竟是這詞。齊天睿一貫聽琴之時不聽詞,隻覺那曲中意境難以言傳,如果填了詞,將聽者獨占的一番心機都糟蹋,反倒俗了。遂都是把曲子尋了來,找好琴,好人,好平靜,從未許人唱。這一回,未曾推測這詞竟是填得如此貼合,曲調起伏之間,回韻壓仄,非常調皮,彷彿靜水山間填了一隻活脫脫、魯莽的兔兒,人間炊火如此靠近。
齊天睿抿著茶將這一塊點心吃下,方開口道,“可馳名字?”
小女人聞言,眼睛忽閃忽閃的,遊移了一刻。她將將來到此地,按說還不到出堂的時候,可昨兒聽聞有位七爺到了,管事的便把她幾個新來的都上了妝推了出去。換衣裳的時候聽帶她們的姐姐說這位七爺本姓齊,是翰林齊家端莊的二公子,卻因著一件傳世古玩與一幫古玩行的老官兒們爭奪,七家倒手,七進官衙,終究支出囊中,這一樁買賣被古玩行與當行傳為奇作,落得外號“七公子”,有人尊稱七爺,也有人背裡咬牙罵“七霸子”。此人在這煙花青樓之地很有些名聲,最好聽琴聽曲兒,每有教坊來的女孩兒便要過來瞧瞧,打賞最是脫手豪闊,如果當真看上了,順手甩銀票就帶人走也是有的。醉紅樓是這十裡八巷最大的場麵,有自家專門的教坊,遂這幾年從這位七爺身上撈了很多銀錢。隻是這錢也不好賺,說此人丁味極刁鑽,不但挑唱,還要挑琴,老曲子白叟兒聽得厭,不是普通的姐姐們敢服侍的。昨兒將將輪到她,唱了一半,這位爺便起家離座,一個字也冇留下。為此她好捱了一頓,這會子又……
這宅子原是一處花圃改建而成,宅子不大,三進的院落,臨水半島伸入湖中,一年四時水波漾漾;院內單有一處角門通往湖邊自家的劃子埠,船埠上泊著消遣之用的一座畫舫。當年為著這塊地,還真費了些周折,若非有情麵再加多方辦理,如何著也輪不到他齊天睿這等小輩。
齊天睿一麵聽著,一麵更在心中起了意,醉紅樓有兩位琴藝非常了得的徒弟,如果這曲子已顛末端他們的耳絕無能夠還讓這小女人玩弄,可見醉紅樓當真不得知。尋這曲者已是兩年不足,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齊天睿心內甚喜,如果這一次再抓不到泉源,真真是白費了本身七爺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