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打鳥,終被鳥兒啄了。”同是獵戶的王阿叔舉著火把,照著東牆沾著汙血的獸爪陳跡,“三郎,你看牆上爪痕、滿地白毛,怕是這幾天那兩個怪人尋的白毛狐狸。王獵戶,這是死於天譴啊。”
村民聚成一團,七嘴八舌群情,固然都麵龐凝重,卻粉飾不住看似憐憫,實則獵奇的鎮靜。
“咣噹”、“咣噹”。錘、鉗落地,砸出兩窩泥塘。吊掛於牆壁的諸多青銅劍,震得“嘩啦”作響,閃動著爐火殘留的餘光,亮晃晃地映著,男人失神落魄的,恍惚麵龐。
三郎倒吸一口冷氣,冷風入喉如刀,割得嗓子生疼,止不住咳嗽。
“天道……天道……”三郎板著指節,“格登”作響。
“探聽這個做甚麼?”三郎撿起一塊石子丟出,正中雞圈扯爛的一尺見方缺口,驚得雞群“咯咯”亂叫,雞毛紛飛,“難不成要為村裡喪失的雞,討個公道?”
三郎自王阿叔舉火把照亮院落,就呆若木雞地站著,目光始終逗留在,幾根好似長長白髮的狐毛,底子冇有聞聲兩個男人和村民的話語。
眾村民細細檢察,公然,王獵戶的五臟六腑,唯獨少了心臟。雖說兩男人透著說不出的古怪,內心卻都信了八九分。
夜寒冇有因為火把熱焰而少量暖和,三郎急倉促趕路,冷風灌得雙眼淌淚,差點和劈麵而來的村民撞個滿懷。
“妖狐會化作人形,多為斑斕女子,吸食男人陽氣,修煉內丹。”黃衫男人摸摸鼻子,嘴角揚著一絲漫不在乎的含笑,“每逢月圓前後三天,六合陰陽瓜代,妖狐受其影響,化回本相,需吞噬男人的心,方能壓住妖氣。你們看,王獵戶的心,是不是冇了?”
三郎謹慎地抽開阿千枕著的胳膊,披件衣裳,躡手躡腳走進鑄窯,生火燒柴。
“若不是你在山裡救出跌落獸坑的阿千,說不定我早就被山獸吃了呢。彆悲觀,我家三郎,但是很當真的人呢。”阿千仰首諦視著三郎剛毅麵龐,垂憐地輕撫油汙汙亂髮,“你鑄的劍,士大夫爭相佩帶贈送。這是多麼光榮?”
“三郎,留意。”村民閃身遁藏,倒也不惱,隻是神采淒然。
“憑甚麼三郎好福分,能娶到這麼標緻賢惠的女子?”
三郎有些不捨地瞅著越來越旺的爐火,跺頓腳,排闥而出。
“王獵戶家住村西頭,不遠就是野山。沾血獸爪卻在牆東,這麼個事理,你們都想不明白?”圓臉男人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刮下一層沾血牆土,挑到鼻尖聞著,“嗯,狐狸的膻腥味。”
想到這裡,三郎隔著土窗木柵,眺望明月高懸的遠山野嶺,連綴起伏的樹影,好似一排排茫然行走在鬼域路上的遊魂,幾聲悠長的狼嚎,如同冥府喪鐘般苦楚。
“誰說不是呢!說甚麼……哦!對!‘封魂’!”
江南冬夜,深,寒,陰,寂。
“砰”,石子震得枯枝“嗡嗡”亂顫。老鴉驚叫,振翅飛離,一片渾濁的黑羽隨風飄零,融入即將囊括而來的漫天暗中。
鑄劍,爐火需旺到極致,方能將青銅融成紅液,再幾次錘鍛,砸出雜質,夯打堅固。如此幾次數十次,直至粗胚光芒緊密,紋理有序,剛中有柔,纔算初成。
“嘿嘿……成果被狐大仙封了魂。”
“名劍如果大家能鑄,天底下那裡還馳名劍?”阿千凍得通紅的俏臉,綻放著初春第一朵桃花般光輝,晶亮如星雙眸漾著兩汪崇拜光彩,“如果隻要一人能鑄出,那必定是,我的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