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叩首，奏與天聽，為子孫禍福之計謀遠見，須以舉國之力，肝腦塗地，掃燕敗遼，光複燕雲！如此，方敢豪言高忱無憂，盛業共盤石永固矣。不然，子孫將有不血食之憂也。

故，臣大膽進言，願陛下以光複燕雲為首要計謀要務，而戰術則是先平江淮。若平江淮，須先西討偽蜀。

高平之戰，樊愛能、何徽等望風而逃，及陛下親冒箭矢，全軍方奮發而起，賊軍遂大潰，後遼騎退屯代州，諸將望而生畏，豈欺軟怕硬乎？諸輩征南，必受陛下誇獎，高官厚祿，心中益驕，必趨於守常，沉淪本身繁華，安敢再言與遼人決一雌雄乎？況遼人牧馬燕雲，占有天時，是和是戰，操之在彼，倒是親信大患也。

臣奕言：

此謂：先難後易。

自唐末以降，群雄逐鹿，烽火延綿，民不聊生，賢能遠遁。天下事，約莫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我中原粗定，君明臣賢，聲教被於八荒，虎賁王師數十萬，枕戈待旦。

遼人常常南掠，居高臨下，勢如建瓴，兼有馬戰之利，兵出燕雲，旬日可抵澶淵。河北沿邊，兵少不敷以待寇，兵多則饋運難覺得繼，我出則彼歸，我歸則彼至，而我將士欲服契丹，須仰攻高阜，而深切虜境，糧草不濟，易為遼人所乘，高低立見也。

臣觀契丹數十年以來，士馬精強，吞噬四鄰，戰必勝，攻必取。遼得燕雲，既得其地，又得中國之民，糧食不需貿易；得中國巧匠，精甲自造自足；得中國士人，反害父母宗邦。又恰逢中原多故，列強相攻，較漢之匈奴，唐之突厥，天佑契丹也！

我失燕雲，既失雁門、居庸、榆關之險，又失塞外牧監之利，至今中原缺馬，僅賴延、慶黨羌市馬，杯水車薪。更何況，本日之黨羌，其心有異，豈異於昨日之契丹乎？

竊聞秦、鳳之民，不堪蜀主無道，赴汴叩闕，乞兵討伐。臣雖不材，願領偏師一部，為陛下先取成、階、秦、鳳四城，耀兵散關，威懾兩蜀。此四城者，巴蜀之樊籬也，若收之囊中，逼其輸賦稅百萬犒我周師，實我府庫，將士也得曆練。蜀人必不敢反側，將仰我鼻息，是存是廢，操之在我。如此，陛下可放心揮師南伐江淮，以陛下之賢明神武，全軍用命，蜀人不敢連衡偽唐，我朝三年以內必取江北十四州六十餘縣，飲馬長江。

散關、襄漢、長江一線，便是我王師止戈之所，願陛下掬一抔長江水，飲馬洗兵，挾西征、南征之全銳，北伐燕雲。方當時也，既得揚、益財賦養軍，又無後顧之憂。陛下可畢全功於一役，攻堅拔銳，光複燕雲。

臣觀遼祖耶律阿保機，類比唐高祖，征渤海、敗女直、收室韋、服奚人，初創遼國基業。厥後耶律德光，恰如唐太宗，為人多智，善用謀士，四方侵掠，乘中國狼籍，竊我燕雲天險天時，穩操勝券。又蕃漢分治，仿中國軌製，用漢士為大臣，以漢法治漢民，治下牲口蕃息無大災，糧甲自給。故耶律德光能長驅直入，大掠兩河，兵入汴梁，殺我百姓百萬，其罪罄竹難書。

臣覺得，軍國大事，當然有難易之分，卻亦有計謀廟算與戰術手腕之彆。一城一池之得失，不過是戰術小利。

彼之昏君，我之賢臣。此天賜良機，機不成失，失必悔矣。若國朝先圖南征，臣料三年可平江淮，兩川一年足矣，昔者郭崇韜平前蜀，不過七旬日矣。及陛下掃平嶺南之時，則起碼十五年矣。其間，遼蕃如有複興之主出，厲兵秣馬，穩固幽薊，居高臨下，則我中國子孫將夜不能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