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連呼氣都變得謹慎。最後一個夜,初春一下子成了寒冬,無人能眠。潘逸呆在帳中磨起紅纓槍，一起殺來槍頭都鈍了，也不知明天打頭陣，能刺死多少敵兵。

幽幽燭燈照亮方寸，榮灝一手支額坐在椅上，側臉隱晦不明。阿嫵冇心機去哄，一如平常坐下，自顧自地斟上杯茶。

磨槍之聲不知不覺地快了，潘逸的表情也隨之混亂，他昂首看著小魚，終究忍不住開口問：“你來做甚麼？”

接連七天，玉暄在城下叫陣，而周國繁華之都如同空城,除了風沙冇有人聲。飛火流星連續到位，顛末孟青多年苦研，終究將其火力射程進步百倍,攻石擊門不在話下。等不到周王覆信,玉暄與榮君終究決定集結全軍與之死戰。

阿嫵一聽，兩眼發亮，彷彿動了心，但是他把手伸來，她卻避開了，留他個側影淡然說道：“陛下，時候不早，大戰期近，還請陛下早點安息。”

“買賣？”榮灝嗬嗬笑了兩聲。“你我瞭解十餘載，豈是一句兩不相欠能夠抹去？”

小魚說得極隨便，眉眼彎起，也冇活力。潘逸把頭側向一邊，拿起磨石狠狠地磨上槍鋒，幾下過後又有力地扔至一旁。

她謹慎地把髮絲藏好，貼進心口，然後調皮地抿了下嘴。

“我會和你一起上陣，光亮正大且名正言順地在世人麵前。”

***

阿嫵似有惡感，眉頭蹙得緊，她側身，移了目光，用心躲開他的眸子和那張半爛的契。

貳心生憐憫，護她在懷，不管事世如何，他隻想做她的豪傑，而明天或是最後一次逞豪傑的機遇。想著分離，他便痛了，朝著影子自言自語，喃喃半晌，他又故作輕鬆地聳肩輕笑，道：“隻要活著就好，歸正飲得一樣的水，淋得也是一樣的雨……隻要她活著就好。”

“這個我要留著。”

最後半句話她特地奉告他。潘逸聽後心底不免酸澀，恨不像恨怨不像怨，陰霾半晌後，他又不自發地將她的手裹在掌裡，在她手背上輕落一吻。

榮灝斬釘截鐵地回她：“不會，我會封你為皇後，我的天下便是你的天下。”

小魚莞爾，抬手取下髮釵散了一頭花髮，隨後拉了他一縷青絲，細細地漸漸地將一黑一白兩簇髮絲編成一股，再用匕首利落堵截。

這聲音低而陰冷，比這槍鋒更加驂人，他不想如許，可話出了口恰好收不住。

潘逸寂然，怔怔相望，欲言又止。

阿嫵輕笑，聲若蚊蠅。她想，莫非他不知他們早已貌分歧、神也離，隻剩一副空架子。阿嫵不想與之辯論，斟上杯香茗謹慎端到他麵前。

阿嫵偶然回眸，看到案上之物不由心頭一揪，緊接著便痛了，彷彿一眨間回到那年四月，她呆在冰冷的籠子裡，冷靜等候買她的人。

小魚曉得貳情意，化成一汪秋水，各式和順。她如曼妙的藤，纏在他腰際，解去他的燥氣。隨那一記沉吟，潘逸眉間憂雲悄悄散去，但是眨眼間，又是另一番愁，逃不開也甩不掉。

俄然，小魚低笑，聽來動聽清脆，隨後她長歎一聲，道：“我明天會陪你，不怕。”

他是她的恥，可他卻不知。

她像是來道彆，非論存亡，走之前隻為完成一樁心願。潘逸苦笑點頭，他不想讓她去，可一個“不”字死活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