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服從晉汀叮嚀、欲上前與你父親比劍的劍客,見他以劍為筆之時已是駭怪萬分,心知在劍招劍術之上毫無勝算,便用計逼你父親說下那句被先人稱為傲慢至極的話——刀劍相向有失和藹,若公子能拔下這劍,便算鄙人輸,鄙人今後便不再用劍。”
“二叔父,若月兒未猜錯,孃親當年應是用了化石散,溶解石頭,而後將劍拔出。”西江月未曾想多年前大敗父親的人竟是孃親,且還是那般輕而易舉,“可這劍不該已被孃親拔下來了嗎?為何此時仍在?”
西隨安聞言,似終見那被他循循善誘之人開竅,他長舒一口氣,很久才道:“當年,你孃親知本身大限將至,故而纔將劍再次插入這崖石之間,隻為讓你們姐弟二人明白一事——僅憑她的武功修為與小巧心機,若她求生,這人間便無人能傷她分毫。”
讀書人之間批評詩詞、引經據典本是雅事,且上品世族間行事最重顏麵,即便偶有定見相左之時,也極少會像販子莽夫普通言行相撞,更勿言刀劍相向之舉。
當白衣玉冠佩劍而行的西隨遇,行走於一群評點江山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之間時,尤其奪目,且他一詩奪魁,更是令在場諸人刮目相待。
“若月兒未記錯,相國洛隨風乃是西楚文官之首。”西江月淡然一笑,“找文官比劍,那青衣少年厥後可曾找馬背上打天下的太尉葉知舟比過詩詞?”
西江月心中迷惑,此言與方纔二叔父所說有所出入,但她卻未出言打斷,隻持續側耳聆聽。
西隨安半晌未聞得西江月迴應,回身時卻見身邊少女竟不知何時已站在峭壁處的崖石前。
“哦?”西隨安麵露迷惑,“月兒此言怎講?”
見西隨安點頭,西江月便不再開口,隻用心聆聽那些孃親從未奉告於她的過往。
“流觴曲水、批評詩詞乃上流世族後輩推許之舉。”西隨安以手撐額,換了個更加溫馨的姿式。
不過是比平常莽夫多花些心機罷了。
不待她出言扣問,便見西隨安廣袖之下苗條手臂撐著身下石板,斜倚而臥,他抬眸瞭望,似沉浸於昔年諸事當中不能自拔,很久才幽幽開口,講起多年前的趣事。
那是暮春,上巳時節。
西江月白淨手掌悄悄撫過承載著關於父親與孃親影象的高大崖石,指尖劃過那把飽經風雨的劍柄後,再次落於劍下一片深陷崖石之上,“孃親心機通透,於她而言順手拔下一柄劍又何難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