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極有默契地在離淩雲亭不遠處止步,回身進入白鶴亭,少年收了傘,從懷中取出版卷,正襟端坐,神情彷彿,如玉樹瓊枝。書童放下籃子,一一取出文房四寶悄悄擺放在石桌上,眸光微轉,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嗬欠,懶懶惰散地倚在少年身邊坐下,右腳架在左腿膝蓋上,左腿微微地顫栗著,眸光微眯,彷彿非常舒暢。
腳步聲又起,連續有人進了白鶴亭,三五成群。不過一盞茶時候,亭中便坐滿了,厥後者便隻能順次往下進入翼然亭、鬆濤亭、聽泉亭、青楓亭、疊翠亭、曲瀾亭等,以此類推,次序井然。
山頂是淩雲亭,八角掛滿了銅鈴,風一吹便叮叮鐺鐺地響個不斷,如奏著一隻歡暢的樂曲。淩雲亭往下是悠長的鳳鳴徑,望之蔚但是深秀,左邊層巒疊嶂,怪石嶙峋,右邊五步一亭,十步一閣,清流激湍蜿蜒迴旋,引覺得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天氣未曉,淩雲亭已被兩位錦衣玉帶的年青公子帶著主子占有了。一襲冰藍,左手戴個漢玉戒指。一襲玄黑,右手持摺扇,俱是臉孔俊美,蕭灑嫻雅。臨時不去說二人代價不菲的玉佩髮簪,也不去說他們的恢弘氣度,僅僅是石桌上的小幾、香盒、酒槲、茗碗乃至痰盒都精美非常。
隻聽得白鶴亭中,有人揚聲嘲笑道:“這竹先生也不知何方崇高,鄙人給他寫了五封信,也不見一封回函,不知是故作狷介,還是學問陋劣。”
“橫槊還是不斷念麽?”
“嘖嘖,退之,你這欲 求不滿的神態有辱斯文,真該讓宣陽城百姓來看看他們褚太守的真脾氣。”鐘若瑜笑著調侃道。
“撫玩日出呀,日出而林霏開,放眼望及,都是綻放的花朵,簌簌杜鵑,灼灼盛開。花開灼灼映紅顏,顏紅灼灼映花開,多美!”藍衫公子笑道。
一時之間,兩人沉浸在西門先生的故事中,俱是無言。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褚進淡淡地笑道。
“是西門先生,他家宅不寧在燕京也不是甚麼秘聞了。白叟家俄然鼓起了遠遊的動機,從燕京到宣陽城千裡迢迢的,對他的身材不放心,對那些宵小也不放心。”鐘若瑜歎道。
“大膽賊子,擄走朝廷官員該當何罪?”持扇的公子打著嗬欠低聲怒問,雙眉斜飛,很有傲岸冷峭之態。
“褚氏出了個貴妃,另有個丞相,盛極而衰也指日可待。”褚進嘲笑道。
“年紀越大,性子越剛強,他若肯鬆口,又何至於落魄到避走南境的境地!燕京人才聚集,俊采星馳,他硬是冇看上眼的。但願此次南行能了結他的夙願,不然遊學一門後繼乏人……”鐘若瑜冇再持續說下去,歎惋之情溢於言表。
“好吧,上回是來尋人的,這回是護送人。”鐘若瑜正色道。
“不就是個女人麽?你不喜好,放在府中供著便是了。”鐘若瑜笑道。
“話說,大家都知鐘離公子有利不起早,這宣陽城你未免來得太勤了吧?”褚進猜疑道。
鐘若瑜自嘲道:“我碰到的都是些甚麼人哪,全都是固執的榆木疙瘩,西門先生是,你是,表哥也是。”
書童吃痛地放下左腳,憤怒地瞪了少年一眼,負氣地轉過身子,誠懇了一會兒,右腳又跑到左腿上去了,身子還是荏弱無骨地倚在少年身上,很有幾分紈絝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