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城中流言四起:傳聞彗星襲月,龍困淺灘,亂世將至,佞臣生於北,舉於窮山惡水,興於蠻荒之野,若不除之,乾坤倒轉,禍亂相尋。流言彷彿長了翅膀,數白天傳入千家萬戶,不知源於那邊,不知止於那邊,亦不知何時才氣消逝。
漁舟無言以對,伸手覆住了他的眸子,掩住了那駭人的光芒。
“若瑜,你走吧。”褚進安靜地望著麵前年青的至好,神采極其當真。
流民尚未安設好,時疫又至,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真可謂是“禍不但行”。
宣陽城的確是邊疆之地,但不是窮鄉僻壤,府衙中莫非真的就冇有糧食了麽?這如何能夠。但是朝廷旨意未至,誰敢開倉賑災?臨時不說倘若上麵見怪下來,誰去承擔罪名,就是朝廷不見怪,春季這是青黃不接之際,夏季鬧饑荒又該如何措置?更何況,褚進根底尚淺,又怎敵世代紮根於宣陽的同僚?他若想開倉賑災,不四周碰鼻,捉襟見肘,才奇足怪哉!
天災過後,滿目瘡痍,屍橫遍野,蛇蟲鼠蟻上躥下跳,稍有不慎接踵而至將是病疫之災。山上起碼氛圍清爽,風景娟秀,但也不成久留,一者宣竹藥不成斷,二者須防野獸出冇。
午後清風徐來,陽光微燥,孩子們在不遠處的溪水中洗涮,漁舟有一下冇一下地拔著雜草,病中的或人卻枕在她膝頭,神情舒暢,涓滴不像時不時咯血的模樣。
“笑甚麼呢?”腿上的竹先生柔聲問道。
鐘若瑜探身撲滅了桌上的燈盞,一身夜行衣,也許是身上帶著露水顯出些許泠然,不複昔日閒雲流水般的豁達。
她忽而想到本身現在窮得隻剩下銀子,又不覺啞然發笑。
書房一片烏黑,然窗敞開著,月光瀉入照亮了方寸之地,映出兩道恍惚的苗條黑影。
“退之,你應當懂我的意義。”鐘若瑜斂了笑,目光如炬,“也許,她能救你!”
褚進身為一州之主須回宣陽城主持大局,東邊的啟明星還在熠熠閃光便出發了。鐘若瑜作為褚大人的好友,護送其回宣陽城責無旁貸。
夜談的二人恰是鐘若瑜與褚進。
隻聽得一聲淺歎過後,有人幽幽隧道:“表哥從都城傳來動靜說,讓你早做籌算。”
辛辛苦苦半年,一朝回到束縛前,真是令人哀傷。之前的家固然陳舊不堪,到底還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去處,有個歸宿。漁舟現在懷中揣著從長樂坊贏來的千兩銀子,心頭反而感覺空落落的,暗歎人真是個奇特的物種,安土重遷幾近是一種本能。
地動已止,山下村民接踵拜彆。劉盛龍頗重交誼,拜彆時還特地派家仆前來相邀,漁舟亦婉拒了。
叮咚的溪水搖醒了大山的夢,吹麵不寒的楊柳風喚醒了甜睡中的萬物,不染俗世煩惱的鳥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呼朋引伴,好不熱烈。
“窮高興。”漁舟笑意不減,“竹先生,弄不好,明日我就得隨你重操舊業了。”
不過,即便他不說,漁舟也能猜得出幾分。
雖說宣陽城民風彪悍,地處荒蠻,倒也不乏有識之士,城中大戶人家前後開倉濟民,施粥布衣。雖是杯水車薪,但到底還是在朝廷賑災之物達到前吊住了很多無辜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