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我活了這些年事,還是頭一次見死人臉紅跳腳呐。”長青笑得捶胸頓足,見蘇玨回身要走,這才緊忙收斂:“小墨客怎地這般開不起打趣!那日你隻問我為何會到這岸上來,又冇問及那先生之事。你要知這之間錯綜龐大,牽涉頗多,豈是一言能夠道儘的?有道是天機不成泄漏,我總不能問一答十啊。”
隔著破了洞的窗戶紙向內望去,床榻上的先生已經熟睡。
隻是還未等他來到樹下,便聽聞樹上一聲嘲弄。
他便將《論語》重新到尾,如許不厭其煩地絮絮了一夜,直唸到天光放亮,方纔作罷。
長青一頓,彆有深意地瞥了眼蘇玨:“可你家小兒那日偏生就落了水,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爭著去救……唉,隻能說這月老成心牽紅線,誓要成績有緣人呐。”
蘇玨心中並無野望,不求蘇家東山複興,亦不求繁華繁華,惟願尚兒安然長大,父母安度暮年,便是彼蒼眷顧了。
當年楚羿流落至此,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全仰仗鄉親鄰裡傾囊互助,才使其不至餓死。他蘇玨所為,多在閒暇之時,勉強算得上錦上添花,卻絕非雪中送炭。
蘇玨暗自點頭,憂苦衷又添一樁。
蘇玨雙頰燥紅,七竅生煙,也分不清是羞還是惱。
長青猶自一歎,舉目望月,竟淒淒慘切地唱了起來:“郎在河東妾在西,死生茫茫無歸期。郎兮郎兮奈如何,恨淚難眠孤枕滴。”
若說有恩於人……蘇玨汗顏。
“長青!!”
蘇玨扔了酒盞便走,頭也不回,再顧不得身後那狐妖猖獗地大笑。
蘇玨百思不得其解,一想到若按長青所言,他便是要這麼不明不白跟著先生一輩子,心中一時難過滿懷。
“哼!你輩最擅狡言抵賴!天然說甚麼便是甚麼了……”
玨……蘇玨……
被狐妖拉了坐於樹下,又接過狐妖殷勤遞來的酒盞。
昂首一看,公然見長青悠哉哉斜靠著樹杈,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蘇玨見了忍不住莞爾,輕歎一聲,方得了些安撫。
長青輕描淡寫,講起這些陳年舊事來,就彷彿是戲台旁的看客,能夠邊吃邊看邊飲茶。蘇玨垂眸,腦中倒是岸上存亡拜彆痛哭之景。
倉猝拍拍腦袋,拍散腦中旖旎。蘇玨瞥一眼床上先生,慌覺此地不宜久留,忙倉促分開。
“……”明知這狐妖又在做戲,可蘇玨抿了唇,生生憋了個臉紅筋漲,也冇能將那羞人的話說出口去。
“噗——”蘇玨一口酒噴出,又成了關公。
仙妖不懂人間事,多說無益。蘇玨長長一歎,掃去心中鬱結,複又問道:“那我又如何回了這岸上?”
他幼時家教甚嚴,對房中一事,因有損嚴肅,他父親身不會同他說去。不但如此,旁人家的公子到了春秋,不是父母給安排個通房丫頭,就是叔伯老友帶著去煙花柳巷見地。而他父親,卻像是入定的老衲普通,對此竟無動於衷。
蘇玨一怔,收了腳步,繼而滿臉漲得通紅,顫微微指著樹上狐妖,氣結道:“你、你本就曉得!!你、你……”
“我又如何?”
亦不知那個佈局,何人執子,但是這棋卻下得讓人膽戰心驚。
“我如果想解了這縛咒應如何?”蘇玨有些急,總不能一輩子跟著楚羿,就是回那水中也好啊……
蘇玨被長青如許一說,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彷彿明天楚先生就會一不謹慎把那香囊取出來當紙錢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