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喝茶以後,便看書,書上沾了一點水,我曉得上唇的髯毛又長起來了。假定翻一翻《康熙字典》,上唇的,下唇的,頰旁的,下巴上的各種髯毛,約莫都有特彆的名號諡法的罷,④但是我冇有如許閒情新奇。總之是這鬍子又長起來了,我又要按例的剪短他,先免得沾湯帶水。因而尋出鏡子,剪刀,脫手就剪,其目標是在使他和上唇的上緣平齊,成一個隸書的一字。
我就從日本回到故裡來,嘴上就留著宋太祖或甚麼宗似的向上翹起的鬍子,坐在劃子裡,和船伕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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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是老話,約有十六七年了罷。
“你如何學日本人的模樣,身材既矮小,鬍子又如許,……”一名國粹家兼愛國者發過一篇崇論宏議以後,就達到這一個結論。
⑾這裡的“汽車”,即火車;下文的“主動車”,即汽車。都是日語稱呼。
⑤李二曲(1629―1705)名[禺頁],字中孚,號二曲,陝西周至人,清朝理學家。著有《四書反身錄》等。
⒀毗心即趨勢中間;毗心征象,是說上唇兩邊的須尖向下拖垂。(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我是中國人,並且和你是同親,如何會……”
②長安即西安。一九二四年七月七日,作者應西北大學的聘請,離京前去西安,為該校與陝西省教誨廳合辦的暑期黌舍講《中國小說的汗青的變遷》,八月十二日返回北京。
“阿,你的鬍子如許了?”當初也曾有人如許問。
一九二四年十月三旬日。
我覺得拖下的鬍子倒是蒙古式,是蒙前人帶來的,但是我們的聰明的名流卻當作國粹了。留學日本的門生因為恨日本,便神馳於大元,說道“當時倘非天幸,這島國早被我們滅掉了!”⑨則認拖下的鬍子為國粹亦無不成。但是又何故是黃帝的子孫?又何故說台灣人在福建打中國人⑩是仆從根性?
⑿明治維新一八六八年,日本明治天皇把握了國度政權,結束了德川幕府的統治,實施一些無益於生長本錢主義的鼎新。這一資產階層性子的改革活動,通稱明治維新。
聽其天然以後,鬍子的兩端就顯出毗心征象⒀來,因而也就和空中成為九十度的直角。國粹家公然也不再說話,或者中國已經得救了罷。
國度會亡,國粹家是不會少的,而隻要國粹家很多,這國度就不算亡。國粹家者,儲存國粹者也;而國粹者,我的鬍子是也。這固然不曉得是甚麼“邏輯”法,但當時的真相確是如此的。
本年夏天遊了一回長安②,一個多月以後,胡裡胡塗的返來了。曉得的朋友便問我:“你覺得那邊如何?”我這才栗然地回想長安,記得瞥見很多的白楊,很大的石榴樹,道中喝了很多的黃河水。但是這些又有甚麼可談呢?我因而說:“冇有甚麼如何。”他因而廢但是去了,我仍舊廢但是住,自愧無以對“不恥下問”③的朋友們。
“哈哈哈,你這位先生還會談笑話。”
我當時就想辯論,但我馬上又不想辯論了。留學德國的愛國者X君,――因為我健忘了他的名字,臨時以X代之,――不是說我的誹謗中國,是因為娶了日本女人,以是替他們鼓吹本國的壞處麼?我先前不過單舉幾樣中國的缺點,尚且要帶累“賤內”改了國籍,何況現在是有關日本的題目?好期近便宋太祖或甚麼宗的鬍子蒙些不白之冤,也不至於就有大水,就有地動,有甚麼大相乾。我因而連連點頭,說道:“嗡,嗡,對啦。”因為我實在比先前彷彿世故很多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