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年的市坊街道,南、北兩濠魚鱗萬瓦,儘為灰燼。百姓挈資攜襆,避火而走者填街塞巷,兒啼女哭,徹夜不斷。而赤眉大帥董憲也冇推測會燒這麼猛,救之不及,隻能任其燃燒,隻倉促劫了財帛糧食避火。
耿弇則是勃然大怒,定陶的火光映得他眼睛發紅:“族叔,讓我帶人摸到城下,靠近董憲大營,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屠儘這梁地十萬赤眉,為從祖父報仇!”
耿純的父親就在此為官,他幼年時幾次來往定陶,對濟平的富庶印象深切:路途上,有東來西往的商販、退役服徭的守兵、蓬頭垢麵的刑徒、腳步倉促的小吏,絡繹不斷。
這是第五倫巡查俘虜營後起的動機,然後就是深深的內懼:驚駭民氣之惡。此時現在,他俄然明白白起和項羽的挑選了。上萬人堆積在一起,一旦彼輩再度反叛,那是比正麵作戰更費事的毒瘡。
這場仗,固然大多數赤眉還是逃到了南岸,但亦留下了多達上萬人的俘虜,第五倫掃視這群饑腸轆轆的餓夫,他們彷彿不再是活生生各有設法的人,而成了第五倫手裡的籌馬。
荒涼的鄉野,空空如也隻剩下野狗和亂兵鳥逐麋走的門路,農田連宿麥都冇種,間或還能看到倒斃的餓殍屍骨。
而與此同時,第五倫在大河之畔對赤眉軍那點不幸和憐憫,在盤點緝獲俘虜,要籌辦參與此戰的各方權勢分利時,便蕩然無存,隻剩下冷冰冰的計算。
“隻是河濟?隻是冀、兗、青州?”
“如有不肯者,便空著肚子,乘著冰麵尚未溶解,本身渡河而去,我不禁止,但若汝等去而複返,休怪弩矢鋒利!”
這些赤眉接下來的人生,第五倫就冇法保障,隻能看他們趕上如何的仆人了。
第五倫信守承諾,給參與此戰的四千流民兵分了地,地來自壽良郡大河以北的六個縣,被赤眉、五樓梳過兩道後,各縣戶口減半,有的被裹挾,有的流亡未歸,乃至有豪強被滅了百口。
這力度雖遠遠不落第五倫期盼的“天翻地覆”,但力度也比漢朝官府換了新朝的皮大很多。魏地安寧仍舊,壽良抖擻重生,彷彿統統都在悄悄竄改。
“但不能讓他們全聚在一起,還是得分化崩潰才行。”
上個月擊破五樓賊,第五倫一小我都冇留,是因為赤眉大敵在側,留下這些賊人,若彼輩裡應外合,費事就大了。
最熱烈的還是城中的市坊,四通八達的天時,能看到來自天下各地的商賈,秦蜀之丹漆旄羽,江漢之皮革骨象,吳越之楠梓竹箭,燕趙之魚鹽旃裘,魏韓之漆絲絺紵,都在那會聚買賣,人來人往,聲音喧鬨,一年的市稅極其驚人。
一來二去,在六個縣收得兩千頃地盤,現在打完仗,遵循功績給士卒們一分,幾近全冇了。
“父之仇,弗與共戴天,洗盪赤眉,方雪吾恨。仇必然要報,但比這更首要的,是家屬興亡!”
“第五公大敗赤眉,真是名震河濟,威名漫衍三州!”
如果說秋後時第五倫擊走武安李氏,魏地豪強隻是畏敬。
第五倫暗道:“且先如此試行,如果赤眉們還誠懇,今後酌情歸入兵源,給他們留一個上升渠道。”
……
但耿純卻冇有承諾,隻是很久才道:“回罷。”
魏,這片地盤遠比多難多難的陶榮幸,有江山之防,換了一名郡尹,推行很多新政,打了幾場敗仗。地步送走了豪強老爺,迎來了兵大人,多少舊人換做新人。工坊裡滾燙的鐵水沸騰,鑄劍鑄犁,新的技術正在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