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沉默有頃方道:“我曉得。”
延佑七年六月二十六,徐雲班師回到梁都。上諭詔令在都六品以上大小官員,非當值者一概於長景門外郊迎王師。
眾將身後是大隊軍馬,燈號甲冑光鮮,刀槍弓弩放光,看燈號約莫兩千軍馬,大踏步行來,直震得黃土驛道沙塵漫天,震顫不休。這便是本日參與郊迎大禮的全數軍馬了。徐雲雄師昨日便到了,其他人馬已各回各軍駐地,隻留這三千兵馬參與大禮。
太子微微一哂:“受罰也不過閉門讀書罷了,難不成當真為這點小事廢了我?我夙來不見外臣,便是閉門讀書也無大礙。隻是徒弟晉位少保,於我也便成了外臣,今後便不能不時拜見徒弟了。”
太子侍從拉過一輛駟馬輅車,徐雲喚過一名將領,叮嚀了幾句,太子便親身扶渾身甲冑的徐雲上了車,太子隨後登車。方旭、袁端跪下,眾官員也跪倒在地,齊聲道:“恭送太子。”
辰正時牌,鼓角爭鳴,一隊隊金吾衛軍士舉著戈矛列隊行出,沿驛道設防。這邊便有禮部、鴻臚寺官員號召各官員到蘆棚外等待。那邊金吾衛軍士列於驛道兩側,軍官則於彩坊兩邊按劍矗立,分段批示。待金吾衛軍士排布結束,又有一百六十名羽林衛軍士行出,各個手持斧鉞瓜戟,各色采旗,在道中心雁翅排開。隨後尚書左仆射中書侍郎方旭、尚書右仆射門下侍郎袁端率著張銓、蔡聳、四位中書舍人、禮部尚書、禮部侍郎、鴻臚寺卿、鴻臚寺少卿等諸人走出,站於驛道中心。
輅車緩緩行進,駕者是太子親信之人,保護侍從皆在五尺開外,也都是太子親信,徐雲還是抬高聲音道:“臣子如何敢妄自測度聖意。隻是當年聖上立你為太子也是情勢所迫,後又尋機欲廢你太子之位,幸而群臣力保方得免。這些年來隻許你讀書,卻不令你學習政務,或隻是不想放權罷了。現在朝中臣僚多心屬太子殿下,聖上雖身居後宮,對朝中大小事件也還是瞭如指掌,如何不知這此中短長乾係。臣覺得,聖上若不讓殿下理政,便還是顧念父子之情,隻貶黜殿下身邊臣子,以警殿下便罷了;如果聖上令殿下理政,那隻怕便是已下定決計,恐有不成言說之事。”
纛旗後是軍樂隊,前麵八麵各色門旗,一百二十名軍士手拿鼓角鑔鑼等樂器,邊行邊奏得勝樂。再前麵“徐”字燈號下纔是徐雲率著二十餘名將弁,身披全部鎧甲擁馬而來。隻見中間一名斑白髯毛老將,頭戴鳳翅鎏金兜鍪,身穿獸首吞肩黃金山紋甲,外罩靛青戰袍,胯下一匹棗紅馬,傲視之間威風八麵。恰是鄭國當今第一武將,都宣撫使徐雲。
卯正時牌,陳封與陳肅到了長景門外十裡,這裡有一處寬廣的八角撮尖頂涼亭,名曰“芳草亭”,是梁都人迎親送友最喜之地。百姓卻都叫它“折柳亭”。隻因當時民風,送彆親朋折一枝柳條相贈,以寄思念之情。此時折柳亭東西兩側已各自搭了四丈餘長的蘆棚,棚內設有桌椅,桌上擺有茶點。內裡早已人頭攢動,私語喧鬨。折柳亭內也已換了風雅桌,酒菜皆是冷盤,也早已擺好。主持郊迎大禮的官員們都還未到。亭外驛道都用黃土墊過,亮光平整,連綿十裡開外。驛道兩側每隔五丈紮一彩坊,共是十六座彩坊。彩坊核心是千餘熊飛軍兵士排成一排,反對觀禮的百姓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