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夥原是陝州澠池縣人氏,嚴榷便率人親至澠池拿人,卻也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了那人。還未動刑,那人便已儘數招認。本來當日熊禦史與其扳話,扣問店中酒價太高之故,倒是陝州為西蜀、隴右兩路兵馬連番征糧,乃至府中糧價高漲。嚴榷以此狐疑熊禦史查到陝州官員罪過,乃至喪身陝州。”
陳封回身掩上房門,這才與四人見禮。崔言與蔡聳起家行禮,袁端與宋質端坐未動,袁端笑道:“崇恩本日怎得閒到政事堂來,是有甚麼事麼?且請坐下慢說”
袁端點頭道:“征糧於民乃至糧價高漲,必是州府缺糧,陝州此舉,已是違了朝廷規製。何況近些年陝州並未上報災異,那裡便缺糧了?必是有官員貪贓。熊逸德樸直廉潔,既查到了此事,豈能聽任不管?想必是以遭了人毒手。”
陳封卻未坐,隻拱手道:“陳封不知四位宰執本日議事,來的有些莽撞了,相公恕罪。陳封本日入宮,是為請見聖上謝恩的,因不知聖上是否得空,便想著先到政事堂請相公們示下,卻不想擾了相公們議事。聖上若得空時,陳封這便去了,相公們再議事就是。”
陳封進了政事堂正房,見四位中書舍人正在南側外屋見人說事,各自忙著,裴緒也在此中。陳封也未見禮號召,隻微微點頭表示,便直走進南側裡屋。
陳封道:“既如此,陳封自去紫宸殿請見聖上便是。”
袁端道:“無妨,也不為擾,崇恩不必介懷。隻是聖上是否得空,我等卻也不知,崇恩自去請見便是。我政事堂昨日已將樂籍議罪的奏疏呈上,卻也未能得見聖駕,這些日子,我等也一向未見到聖上。”
將近辰時,陳封直入政事堂大院。
陳封遊移道:“這...陳封領命便是。”說著便退到西窗下,在崔言身邊坐了。
崔言又道:“嚴榷報告中言,此案不管是陝州哪個官員所為,陝縣令謝蘊都逃不脫乾係去。然謝蘊畢竟是朝廷七品命官,他不敢私行拘拿鞠問,是以以六百裡加急請命拘拿謝蘊。崔言也向二位相公請命,立時拘拿謝蘊,若他不肯招認時,請以動刑問供。”
崔言道:“陝州報告就是如此。利州路遠,蔣廷還未有動靜傳回。”
崔言道:“嚴榷又查問那微風樓掌櫃,本來陝州府不但多番征糧,便是為陳崇恩雄師趕製禦寒被服,也並未按朝廷規製采辦布料,竟是命府中百姓以自家布料製作禮服。嚴榷立時便與陝州太守伍權合議,封了自府至縣各帑庫。然一番查對,卻並未查出虧空來,伍權太守也說,接任陝州之時便已查過府庫,並無虧空。”
八月初七,未到卯時陳封便起家,結束伏貼,也不帶侍從,單獨一人騎馬去往大內。
陳封恭肅道:“是,陳封受教。”
雖飲了很多酒,這一夜陳封卻還是不得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隻是了無睡意,心中滿是本日崔言所說之事,畢竟拿不定主張。如果應了崔言,縱無性命之憂,隻怕一世出息也就此毀於一旦;如果不該崔言,卻必為朝中主政文臣鄙棄,今後想再進一步也是千難萬難。在外征軍功勞卓越,卻不想存亡榮辱竟繫於此一樁政事,陳封心中不免感慨萬千。不知不覺東窗發白,院彆傳來五更梆鼓聲響。
如此到了申時,陳封衡量再三,因想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存亡貴賤全由天定,這才悄悄拿定主張。主張既定,心中立時敞亮起來,遂命下人預備酒菜,單獨一人在外書房中自斟自飲起來。飲到戌時,竟有了七八分酒意,便即解衣寢息,一宿無夢。